从十兵卫来小鸟游家到现在,很快就过了六天。
为了看十兵卫……正确的说,为了看和十兵卫嬉戏的三姊妹,莱香学姊有来过,仁村也有来过,佐古学长也捧着相机跑来,让我们渡过了一段颇为热闹的日子。
在这段时间,原本就和小雏相当亲近的十兵卫,跟小雏的关系也更加亲昵了。
「十兵卫~~」
「汪!」
啪搭、啪搭、啪搭。听到小雏叫唤,十兵卫缓缓摇晃尾巴回应,在这六天来,也已经成为惯例了。
顺带一提……
「唔~~十兵卫?」
「汪!」
……啪搭……啪搭。
这是它面对美羽的反应。
「唔唔,我也可以……来,十兵卫~~」
「……汪。」
……啪……搭。
这是面对小空时的反应。
「喂~~十兵卫。」
「………」
…………………………
「呃,不叫也不要尾巴吗!」
这是它面对我的反应,多么明显的阶级定位。对十兵卫来说,君临小鸟游家定点的人是小雏吗。
「唔唔~~为什么十兵卫跟小雏那么亲近,跟我就……」
「我也一样啊。」
我和小空都垂下了肩膀,一起叹气,这实在太难让人接受了。而在我们沮丧的时候,小雏正让十兵卫趴在自己仰躺的肚子上,晃着身子。唔!十兵卫这家伙……我才没有不甘心呢!哼!
「舅舅……你表情垮下来罗,十兵卫很可爱的说。」
「咦?」
被美羽这么一说,我连忙调整表情。看来我的嫉妒似乎露馅了。这种时候,机灵的美羽实在让人困扰,我多少也有努力在保持威严说。
「话说回来,十兵卫真的很亲近小雏呢。虽然最喜欢十兵卫的人乜是小雏,但我们都有照顾十兵卫,也都很喜欢它,怎么会有这样的差距呢?」
尽管这么说,受十兵卫喜爱仅次于小雏的美羽,语气还是十分开朗。
而小空则是有些不满地嘟着嘴。
「人、人家也很照顾十兵卫,很喜欢它的说!」
「我知道啊,姊姊……啊,这样说起来,在十兵卫眼里,好像还有比姊姊阶级定位更低的人呢。」
美羽有些尴尬地苦笑说道。讲到这个,让我也不禁露出苦笑。
「是啊……是小琹吧。」
看来相当喜欢狗的小琹,之前也曾为了看十兵卫来到小鸟游家,但是……
『十兵卫,午安~~』
『…………』
………………啪……
…………
『啊~~!怎么尾巴才举起来,没有摇就又放下去了啦!』
要鼓励沮丧的小琹,其实还挺费功夫的。
看来在十兵卫眼中,小琹的地位似乎跟我差不多。
可是,我明明是大家的爸爸,为什么会被当成地位最低的一个呢?
在那之后,我和小琹两人也互相抱怨自己被冷落,只是到现在状况也没有好转。
不管怎么说,该做的事还是得做。我伸手指向客厅的时钟。
「好啦,小雏,差不多该是十兵卫吃饭的时间罗,来准备喂它吃饭吧~~」
「好!叔叔!十兵卫,等一下喔~~」
小雏让十兵卫从自己肚子上下来之后,便来到我们这里。现在准备十兵卫的狗食已经是小雏的工作。话虽这么说,但小雏一个人也做不来,所以我跟美羽和小雏一起离开客厅。可是小空却没有跟着我们过来,这真是罕见,这也让我掉头查看了一下客厅。
说不定小雏不在,十兵卫就会变得比较亲近自己……原来小空是打着这个主意。我隔着客厅门上的玻璃,默不作声地窥看客厅的状况。
我君到小空正缓缓靠近十兵卫。接着,小空将双腿伸直坐在地上,开始跟坐在自己面前的十兵卫说话。
「十兵卫……呃,你看,是球喔……不感兴趣吗?呃,那我们一起看电视好吗?……呃,好吗汪?」
……好吗汪!?
这意外的句子让我一下傻了眼。完全没想到我在一旁观看的小空,正努力地用汪汪语跟十兵卫说话。
「十兵卫,我可以摸你吗汪?……啊,可以吗?太好了!不对,太好了汪?太好了汪?我好高兴喔汪?」
虽然我并没有偷听的意思,但小空那可爱到不行的汪汪语,让我实在不知该作何反应。也因为这样,虽然对小空很不好意思,但小空跟十兵卫的这番秘密谈话,被我从头到尾都听到了。
「……哇……?十兵卫虽然是老狗,但毛摸起来好软喔汪?」
这个……该怎么说呢!
如果手边有录音机,我真想录起来保存。
就在我抱着这个想法的时候,身后传来美羽跟小雏要回到客厅的脚步声。
「咦?舅舅,你站在客厅门口做什么?」
「叔叔~~你怎么了~~!」
察觉到两人的声音,小空也转头望向这里,而我们就这样隔着门上的玻璃,四目相对。
在注意到我的瞬间,小空立刻涨红了脸,双手也紧握着拳头微微颤抖。
「小空!没关系,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完全没听到什么有汪?的对话!」
「汪是什么意思啊?舅舅~~」
「叔叔在说什么?」
「果然被听到了啦!哥哥是笨蛋~~!」
「对……对不起!」
我连忙在胸前合起双手道歉,然而在这一瞬间,玄关也正好响起电铃声。
「啊!电铃响了,应该是有人来吧!」
在这么转移话题的时候,倒退走向玄关的我,也努力对小空露出笑容。
「呜呜~~」
我对着满脸通红的小空又合了一次掌,接着便转身往玄关走去,
虽然这时有人来访实在是天助,但究竟会是谁呢?以这个时间,会是递交社区回览板的人吗?
抱着如此想法的我开门一看,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人。
「好久不见了,佑太。」
「姑妈!?」
站在门口的人,原来是姑妈。
「怎么会?咦?今天姑妈有说要来吗?」
「我上周是有说这周会比较忙,所以不会来。虽然不是说好要来的日子,但我还是决定过来突击检查一下。以你们的状况,偶尔这样几次,或许对你们日后也比较有帮助呢。」
嘴里在说这些话的同时,已经开始查看玄关状况的姑妈,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之前才说过的,玄关怎么还是没整理干净呢?你该注意点才是。」
「对不起!」
由于我们不久前才和十兵卫溜狗回来,因此东西都还丢在玄关。
「就……现在正好比较乱……」
「在正好比较乱的时候,被突然来访的客人看见,结果还是会让人认为你们有个脏乱的玄关。在找藉口之前,先把丢在外头的毛巾收一收吧。」
「对不起……」
说得一点都没错,姑妈还是跟往常一样,严厉且毫不留情。虽然我们以前对姑妈的严厉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但在知道这是姑妈对我们表示的亲切之后,这些严厉叱责再也不会感到难受了。
「我现在就来整理玄关,不过姑妈您还是先进屋里吧,在玄关很冷的。客厅里有暖气,会比较暖和……」
要是姑妈像以前那样感冒的话,实在是令人担心。而就在我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姑妈就像是听见我的心声一般,在同时露出苦笑。
「说得也是,要是感冒也不太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先是递上拖鞋,姑妈在穿上拖鞋之后便走向客厅。姑妈跟往常一样,腰杆打得笔直,至于我则是先将玄关的脏东西全抓在手上,再从姑妈身后追上去。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想起自己还没跟姑妈提过十兵卫寄放在家的事。这件事也是玄关脏乱的原因,但在我正想说要告诉姑妈这件事的时候,姑妈已经走进客厅。
「晚安,各——」
姑妈突然在入口僵住了身子。
呃……这样我也进不了客厅啊。姑妈为什么要突然站住呢?就在我感到不解的时候,只见姑妈脖子以下完全没有任何动作,僵硬地转头对我说道。
「……你们……开始养狗了吗?」
为什么姑妈要板着一张毫无表情的扑克脸呢!?
感受到压力的我,身子微微往后退开。
「没、没有啦!不是我们养的,只……只是寄放而已!真的!」
明明还只是菜鸟爸爸,就擅作主张增加家庭成贝而即将受到责备的我,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地像是在找藉口。
可是姑妈对我的解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缓缓地重新转头望向客厅。
「……好久不见了,小空、美羽、小雏……」
姑妈没有移动脚步,用莫名生硬的声音跟三姊妹打招呼。
我在姑妈身后看了一眼客厅,看来小空她们似乎也感到有些困惑。
「那个……外姑婆?请进来吧。呃,我们就快要吃晚餐了,外姑婆要一起吃吗?」
「也、也……也对,我也想看看你们厨艺进步得如何了……可是……」
不知为何一直站在门口说话的姑妈,让大家都感到不解。
「外姑婆?你怎么了?」
「外姑婆没事……小雏。」
「对了!小雏介绍十兵卫给外姑婆吧!」
听到姑妈那么说的小雏,大概是接受了姑妈的说词,朝姑妈身边走去,同时出声唤着坐在自己脚边的十兵卫。
「过来,十兵卫。」
「……汪!」
「!!!」
当坐在地上的十兵卫站起来的瞬间,姑妈突然迅速有了反应。
「不、不用特别介绍了!它真是一条很可爱的小狗呢。既然说是寄放,不知是谁家的狗呢?毛色真的很漂亮……脚、脚步也好快呢!呵呵呵—真是条出色的狗啊!呵呵呵呵!」
姑妈在毫不换气讲出这一连串话语的时候,人也沿着墙壁挪动身子,而且背部还紧贴着墙。尽管如此,姑妈的姿势也没有走样,视线仍旧笔直望着前方,像螃蟹般侧移。
只是,姑妈不顾我们所有人充满疑问的眼神,在移动到跟十兵卫在客厅成对角线的位置站住之后,整个人就靠在墙上。
在大家傻眼的注视下,姑妈用抽搐的笑容这么说道:
「真、真真真是条可爱的狗呢!好漂亮啊!」
「呃……姑妈……?」
「有什么事吗?佑太。」
「啊,没有啦……怎么说……」
再怎么说,到了这个时候,屋里所有人(但小雏例外)都已经察觉到姑妈想隐瞒的秘密。小空跟美羽在惊讶之余,也交互看着姑妈跟十兵卫的身影。最后我下定决心,开口问道:
「姑妈……您讨厌狗吗?」
一听到我这么说,姑妈立刻间不容发地开口说:「怎么可能!」
但姑妈这样……怎么看都是讨厌狗的人,才会有的反应吧?
「我并不讨厌狗。并不是讨厌,真的。只是……只是有点……该怎么说。你们也懂,就是那样嘛!」
我们不懂啊,姑妈……
「那个……我大概知道了,外姑婆,您不是讨厌狗,而是有些怕狗吧?」
「啊,原来是这样!」
听美羽这一说,小空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么反应。
「……就是这样。我绝对不是讨厌狗,但一看到狗,双腿就是会开始发抖……」
姑妈似乎也放弃隐瞒,坦白说出实情。
害怕跟讨厌,在意义上确实有些不同。
「呃……既然这样,要我把十兵卫挪到其他地方去吗?让它到我在用的房间去好了。」
「不用,没关系的。既然大家一起照顾,只要和平常一样……」
就在姑妈说到这里的时候,在姑妈脚边响起一个令人意外的声音。
「外姑婆?十兵卫很善良的喔!不可怕!」
「汪……」
在我们交谈的时候,小雏抱起了十兵卫,靠到姑妈身边。
「……」
「十兵卫,跟外姑婆打招呼喔!」
「汪!」
发出亲昵叫声的十兵卫,在被小雏放回地上之后,便靠向姑妈的脚边。
「小、小小小小小雏~~~~~!」
姑妈发出了奇妙的音波,多半是在喊小雏的名字吧。
「不可以啦!小雏~~!」
「小雏,快把十兵卫抱好!」
虽然我和小空连忙这么说,但小雏似乎不太懂我们的用意,脸上带着不解。
「十兵卫好像很喜欢外姑婆耶~~」
「那、那真是荣幸啊!」
尽管嘴里这么说,但姑妈似乎终于承受不住极近距离的压力,伸手将旁边的一个东西扯了过去。
客厅里响起了滑轮在滑轨里转动的声音。
原来姑妈竟然拉过窗帘,用窗帘卷着身子,想将自己藏起来。
「呵呵呵……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雏,你快把十兵卫抱开啦!」
「可是,姊姊,十兵卫好像很喜欢外姑婆耶?」
「汪!」
啪搭、啪搭。
十兵卫开始摇起尾巴。
怎么会这样呢?十兵卫对这么照顾它的我们,都不会摇尾巴的说。
「呀、呀啊!」
「外姑婆,我立刻就把狗抱开!」
「外姑婆真的很怕狗,感觉有些可爱呢。」
「不、不、不要紧的……我、我不要紧,真的!」
尖叫声意外可爱的姑妈,要从窗帘里出来,是又过好一段时间之后的事了。
尽管如此,试图维持尊严的姑妈,仍努力保持平静,在小鸟游家用了晚餐。之后姑妈对我们的料理给了一些建议,并说了一些要注意的地方。
而在客厅抱着十兵卫的小雏,这时也开始在电视机前打起盹。
「小雏,你困了吧?差不多该上床去罗。」
「……嗯……再一下就好,小雏还醒着喔。」
「你讲话都不清楚了说……好啦,小雏,把十兵卫放开吧。」
被我这么一说,小雏不满地嘟起小嘴。
「唔!就算你做出这么可爱的反应,叔叔也不会认输的喔。」
「在说这种话的时候就已经输了啦,舅舅。」
「真是的……哥哥太宠小雏了啦。」
在我们进行这番对话的时候,抱着十兵卫的小雏,也已经完全进入梦乡。
「啊~~睡着了啦。」
「唔,我抱小雏去睡吧。」
我先轻轻将十兵卫从小雏手中抱开。接着,十兵卫就像是如果不是小雏抱着自己,就没什么好客气似地回到自己的床上。
而我也接着将发出可爱鼾声的小雏抱回寝室,让她躺在床上。
「嘻……」
似乎是做了什么好梦,在睡梦中的小雏发出轻笑。
在我正打算离开,最后再稍微看了一眼小雏的睡脸时,小雏娇小的嘴唇里,传出了颇为清楚的梦话。
「嘻嘻……今天小雏把十兵卫介绍给外姑婆了喔……小雏……也想把十兵卫……介绍给妈妈跟爸爸……」
咦……?
「不可以只有妈妈跟爸爸不知道喔……唔……所以……小雏会向妈妈跟爸爸……」
小雏看来相当开心、相当高兴地说着梦话。
「介绍十兵卫……小雏的朋友……唔,妈妈……爸爸……」
我看着小雏的笑容,在原地呆站了许久。
四周的喧闹声,完全不见任何停止的迹象。
今天我为了补出席数,因此来到大学上之前缺旷的几堂课。不管怎么说,能避免损失学分的事情,我都得尽量去做。
「好困……」
在意外热闹的学生餐厅里,我疲倦地趴在桌上。虽说最近大学里要上的课不多,但体育类社团还是有活动,因此似乎仍有不少人会跑来大学。
上完课的我,来到这里等着跟仁村会合,接着我打算到路研去露个面。
「怎么这么久啊……」
由于路研的人偶尔也会跑来家里,所以我是不用太过在意,但能见到莱香学姊,还是很让我高兴。
就在我发呆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察觉有人在我身边的空位坐下。
「濑川,你还醒着吗?」
「……咦?」
听到可爱女生的声音,我有些仓促地起身。
「太好了,你还醒着。」
一个留着卷发、面孔让我有几分印象的女孩,正面带笑容看着我。她多半是跟我念相同科系的同学吧。之前说不定还有讲过一、两次话。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就是这次联谊的事,时间终于决定了,是小出要我跟你转达的。」
啊?联谊?有这回事吗……
「之前那堂课我也有在,但你在我叫住你之前就先走了,我可是特地追过来跟你说这件事呢。」
「……喔、喔……不好意思。」
「虽然有点赶,但就在明天。而且为了你,场地就选在池袋,你要记得出席喔!」
「……咦?」
「啊,店名写在这里,这边是集合地点。虽然详细内容你问小出也可以,不过反正我也是女生那边的公关。那就这样,我会期待的,到时多指教罗。」
看见对方将上面画有可爱人物的便条纸递给我,我没能多想,就自然地接了过来,
「没问题的话,我先走罗,拜拜~~」
那个女生就这么挥了挥手,离开餐厅。
「呃……小出是……啊、啊~~!联谊吗?有这件事吗?」
留在我手中的,是我原本以为早就胎死腹中的联谊内容。
「而且……这里竟然还写要是爽约,就要罚在学生餐厅请客三周……」
咦咦咦咦~~~!?
我傻眼地望着手中的便条。
由于我把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所以此时的惊讶也因此倍增。
话说回来,好像也没法找理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