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瞳锁骨下那只幽蓝色的机械蜂鸟纹身,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像一枚嵌入皮肉的微型烙铁。被陈正反剪双臂按在地上的他,口罩上方那双眼睛里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死死钉在周默脸上。空气中,浓烈的酸菜鱼味、金元宝信息素的“生化”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秦瞳被扭脱臼的手腕)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对峙氛围。
“蜂巢的狗,鼻子倒挺灵,闻着味儿就找来了。”陈正膝盖死死顶着秦瞳的后腰,声音带着刑警特有的冷硬。他快速搜身,除了那把被踢开的手枪,只摸出几样零碎:一个微型通讯器、一枚伪装成纽扣的摄像头,还有…一小包印着“城市之光特供”字样的花椒。
周默盯着那包花椒,心头寒意更甚。连渗透进疗养院的间谍身上都带着诱导气味的“工具”,母巢的控制已无孔不入。他没时间审问,疗养院内部的警报随时会拉响。
“打晕!带走!此地不宜久留!”周默果断下令。陈正一个利落的手刀劈在秦瞳颈侧,后者眼中的怨毒瞬间凝固,身体软了下去。
两人迅速将昏迷的秦瞳拖进旁边茂密的冬青丛深处,用枯枝败叶简单掩盖。周默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秦瞳暴露的蜂鸟纹身如同一个冰冷的警告。他压下翻腾的思绪,对着耳机低语:“柚子,目标‘酸菜鱼’已清除,获得‘花椒’样本一份。我们按计划去b点汇合内部人员。外围情况?”
耳机里传来林柚刻意压低却难掩紧张的声音:“外围…不太对劲!疗养院西侧那个市民广场,张姨她们的广场舞队又开始了!音响震天响,还是《最炫民族风》!但…但能量读数异常!她们的音响…在释放强力的、有规律的次声波!覆盖范围正好笼罩疗养院西墙!”
“张姨?”周默眉头紧锁。是274章那位被脑波诱导、对着亡夫幻影痛哭的张姨?她的团队怎么又成了信号源?“母巢在利用她们?用广场舞当幌子,进行信号中转或干扰?”
“恐怕不止是干扰!”林柚的声音带着一丝惊骇,“我正在分析次声波频谱…天啊!它和疗养院内部几个关键节点的生物监测系统产生了耦合共振!这音响…它像一个巨大的天线,在接收并放大疗养院内部的某种信号,同时也在反向注入强力的诱导波!她们…她们成了母巢的活体信号中继站!跳着舞就把脑波信号给传了!”
周默和陈正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蜂巢和母巢的勾结,比想象中更深!利用毫不知情的普通民众作为工具,这手段既高效又恶毒!
“能打断吗?”周默问,目光投向广场方向。隔着疗养院的高墙,也能隐约听到那震耳欲聋的“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硬干扰风险太大!广场人多眼杂,强行破坏音响会暴露!”林柚快速分析,“除非…能让音乐本身乱掉!干扰她们的节奏!让次声波序列无法维持稳定!”
让音乐乱掉?周默的目光瞬间投向陈正背上那个拆解后的“次声波大炮”核心部件——代号“放屁虫”的移动干扰车虽然烧了,但核心的干扰模块被老K抢救出来,集成到了这个便携包里。
“老K!”周默对着频道喊,“‘野马’的干扰模块,能定向干扰那个广场舞音响的蓝牙或者音频输入吗?不用破坏,就给它…切个歌!”
频道里沉默了两秒,传来老K带着睡意被惊醒的咆哮和一阵叮叮咣咣的翻找声:“切歌?切什么歌?老子这玩意儿是打仗的,不是KtV点唱机!”
“《忐忑》!”周默斩钉截铁,“龚琳娜的《忐忑》!最高音量!立刻!马上!”
“我…我操!”老K似乎被这个要求噎住了,但随即爆发出一种“这太他妈疯了我喜欢”的狂笑,“《忐忑》?!周默你小子够损!等着!老子这就给她们的脑波天线加点料!”
***
市民广场,气氛“热”烈。
巨大的牡丹花图案音响如同噪音怪兽,疯狂喷吐着《最炫民族风》强劲的鼓点和洗脑的旋律。几十位穿着亮片玫红运动服的大妈大爷,在张姨(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但眼神深处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空洞)夸张的“一哒哒、二哒哒!”口令下,动作整齐划一地扭动、甩臂、转圈。鲜艳的衣料在广场灯光下反射着晃眼的光。
只是这次,她们的舞步似乎带着一种异样的、超乎寻常的精准和力度,每一次甩臂,每一次踏步,都隐隐与音响释放的次声波形成某种诡异的同步。周围的路人纷纷皱眉绕行,几个小孩捂着耳朵哭闹。
广场边缘,一辆贴着“城市绿化维护”字样的白色面包车静静停着。车窗贴着深色膜,车内,两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正盯着几块闪烁着复杂频谱图的屏幕。一人对着耳麦低语:“信号中转稳定,脑波耦合效率87%,‘摇篮曲’效果良好。母巢很满意。继续维持。”
就在这时!
“滋啦——嗡——!!!”
一阵极其尖锐、仿佛能撕裂耳膜的电流噪音猛地从广场中央那巨大的音响里爆发出来!瞬间压过了《最炫民族风》的鼓点!
跳舞的大妈大爷们动作猛地一滞,脸上露出痛苦和茫然的表情。张姨的领舞口令也被这噪音硬生生掐断。
紧接着,那噪音诡异地扭曲、变调,如同无数把生锈的锯子在玻璃上疯狂拉扯!就在众人痛苦捂耳,以为音响彻底报废时——
“啊~哦~!”
“啊~哦诶~!”
一个极其高亢、诡异、如同鬼哭神嚎、又带着点荒诞戏腔的女声,毫无征兆地、以最大音量从音响里炸了出来!
是龚琳娜的《忐忑》!而且是直接从副歌最高潮部分切入!那毫无规律可言的旋律、忽高忽低的音调、神经质般的转音,如同精神污染炸弹,瞬间席卷了整个广场!
“哎哟我的妈呀!什么鬼动静?!”
“吓死我了!心脏病要犯了!”
“音响中邪啦?!”
跳舞的大妈大爷们彻底懵了!刚刚还整齐划一的队形瞬间乱成一锅粥!《最炫民族风》的节奏被这魔音灌耳彻底摧毁,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完全不知道该往哪放!有人下意识想跟着“啊~哦~”扭动,却扭成了同手同脚;有人想捂住耳朵,却被旁边乱舞的手臂打到;还有人被那忽高忽低的调子刺激得原地转圈,头晕眼花!
“乱了!全乱了!”林柚在监控点兴奋地低呼,“次声波序列崩溃!耦合共振断开!母巢的信号中转站瘫痪了!”
广场上一片混乱的尖叫、抱怨和《忐忑》那魔性的嘶吼。那辆伪装成绿化维护车的监视车内,两个灰夹克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音浪震得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去关设备:“操!怎么回事?!快切断信号源!”
混乱中,几个被《忐忑》刺激得晕头转向、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舞的大妈,脚步踉跄,方向感全失,竟然歪歪斜斜地朝着那辆白色面包车撞了过去!
“哎哟!”
“别推我!”
“让开让开!”
“砰!哐当!”
混乱的人潮如同失控的保龄球,狠狠撞在了面包车的侧面!巨大的冲击力让车身猛地一晃!车内的灰夹克男人猝不及防,脑袋“咚”地一声撞在车窗上,设备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妈的!开车!快开车!”副驾驶的男人捂着流血的额头气急败坏地吼叫。
司机手忙脚乱地发动车子,猛踩油门。白色面包车如同受惊的野兽,发出一声难听的咆哮,歪歪扭扭地撞开两个挡路的塑料隔离墩,在人群的惊呼和咒骂声中,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广场,留下一地狼藉和一个被撞歪的车门。
广场上,《忐忑》那魔性的歌声还在持续轰炸。周默和陈正藏身在不远处的树影里,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老K这“切歌”的杀伤力,堪比次声波武器。
混乱的中心,张姨被几个惊慌失措的舞伴撞得一个趔趄,脚下一滑,为了保持平衡,她下意识地猛地一跺脚!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她脚上那双老式黑色布面舞鞋的劣质塑料搭扣,竟然不堪重负,直接崩断了!
一只舞鞋随着她抬脚的动作,直接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啪嗒”一声掉在几米外的地上。
张姨“哎哟”一声,单脚站立,狼狈地扶着旁边同样晕乎乎的王大妈。她穿着肉色短丝袜的左脚脚踝,就这么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广场明亮的灯光下。
就在那纤细的脚踝外侧,一个硬币大小、线条精密、泛着幽蓝色微光的电子纹身图案,清晰无比地烙印在皮肤上——与秦瞳锁骨下方那只一模一样、由无数六边形蜂巢结构组成的机械蜂鸟!
蜂巢的标记!
冰冷、精致、充满科技感的蜂鸟纹身,在广场晃动的灯光下,如同活物般闪烁着幽光,与她此刻惊慌、狼狈、穿着破旧舞鞋的形象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反差。
扶着她的王大妈无意间低头看到,瞬间吓得松开了手,指着张姨的脚踝,声音都变了调:“张…张姐!你…你脚上…那是啥玩意儿?!”
张姨下意识地低头,看到自己暴露的脚踝和那枚纹身时,脸上的惊慌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穿的、混杂着恐惧和冰冷狠戾的扭曲表情!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毒的针,不再是那个思念亡夫的可怜妇人,而是像一条被踩住七寸的毒蛇,瞬间锁定了不远处树影下的周默!
那眼神,与秦瞳被按倒时的怨毒,如出一辙!
周默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寒意,比刚才浓烈十倍、百倍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广场舞大妈张姨…竟然也是蜂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