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宝带回来的黑匣子数据,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心上。方文山那覆盖全城的“摇篮曲终章”计划——利用广场舞神曲《最炫民族风》作为载体,广播编码后的痛苦脑波进行群体意识抹杀——带来的恐惧,远比任何刀枪更具压迫感。时间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城市级广播系统接入……”林柚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市政公共广播网络拓扑图,脸色凝重,“最大的节点和信号放大器,就在市中心的广播电视塔!那里安保森严,想物理破坏或者入侵控制系统,难如登天。”
“而且方文山肯定加强了监控,就等我们自投罗网。”陈正眉头拧成了疙瘩。
秦瞳靠在地下室冰冷的墙壁上,闭目养神,仿佛那灭世计划与他无关。只有偶尔颤动一下的眼皮,暴露着他内心的翻涌。他手臂上的灼伤在简陋处理后依旧狰狞,但“hK-7”的轮廓似乎更模糊了一些。突然,他毫无征兆地开口,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广播电视塔…是硬骨头。但‘摇篮’…方文山的老巢,现在反而可能…有缝。”
周默眼神一凛:“什么意思?”
“金元宝进去一趟,触发了‘清道夫’,还带了东西出来。”秦瞳睁开眼,冰冷的视线扫过正在陈小乐精心布置的“豪华产房”软垫上打盹的金元宝(小家伙累坏了),“方文山不是傻子。他肯定在查漏洞。‘摇篮’内部的动态防御会调整,但…外部的生物监控网,可能会加强,尤其是对…啮齿类。”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弧度,“毕竟,刚被一只仓鼠捅了老窝。”
仿佛是为了印证秦瞳的乌鸦嘴,金元宝项圈上集成的、原本只用于生命体征监测的微型信号灯,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红光,瞬间又恢复成代表安全的绿色。这异常闪烁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刚才……红灯闪了?”陈小乐以为自己眼花了。
林柚却脸色一变,立刻扑到她的设备前,连接上金元宝项圈的信号接收端。屏幕上快速滚动的数据流中,一个极其短暂、伪装成心跳波异常的加密数据包被她的过滤程序捕捉到了!
“是反向探测信号!”林柚的声音带着惊骇,“有人通过项圈,在尝试远程扫描金元宝的生理数据,甚至……探测周围环境信号特征!来源……指向疗养院!”
“方文山发现了!”周默的心猛地一沉,“他锁定了金元宝!想通过它找到我们?!”
“不止!”林柚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脸色越来越白,“探测包里有特定的生物信息素特征分析指令……他们在找……找和金元宝有密切生物信息素关联的其他仓鼠!特别是……处于特殊生理状态的!”
“特殊生理状态?”陈小乐茫然。
“怀孕。”秦瞳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哺乳期的母仓鼠,信息素最浓郁,也最容易被远程锁定和……操控。方文山想编织一张更大的生物监控网,以金元宝为起点,顺藤摸瓜找到我们的据点,甚至……利用其他仓鼠作为移动的信号中继器,穿透我们这里的屏蔽层,把情报传出去!”
地下室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方文山的反击,阴毒而精准,直接瞄准了他们团队最脆弱也最意想不到的环节——那只刚刚立下大功的金丝熊仓鼠,以及它可能存在的“亲友团”!
“元宝……它……”陈小乐看向软垫上睡得正香的金元宝,小肚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似乎……是比平时圆润了一点?他之前只当是累的或是吃多了。
“立刻检查!”林柚当机立断。
陈小乐小心翼翼地将金元宝捧到临时工作台上。林柚用改装过的、灵敏度极高的生物电检测探头(原本是测电路板漏电的)轻轻贴在金元宝柔软的腹部。屏幕上,代表基础生命体征的波形平稳,但在某个特定频段,出现了极其微弱的、规律性的额外波动。
“是……是胚胎心跳!”林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虽然很弱,但不止一个!金元宝……它真的怀孕了!而且就在最近几天!”
“是之前!在疗养院地下!它被鼠群围困那次!”陈小乐猛地想起来,又急又悔,“肯定是那时候……”
这个消息如同重磅炸弹!金元宝怀孕本应是喜事,此刻却成了巨大的危机!方文山随时可能通过探测金元宝,定位到它,进而定位到整个团队!更可怕的是,一旦金元宝分娩,强烈的哺乳期信息素将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彻底暴露他们的位置!
“不能等了!必须立刻转移!”陈正立刻起身。
“转移只是拖延!”秦瞳冷冷打断,“方文山的探测信号会持续增强。只要金元宝还在,他迟早能找到。而且……”他目光扫过林柚的设备,“你们这里的屏蔽,挡不住近距离的、高强度的生物信息素广播。哺乳期的母仓鼠,就是天然的广播塔。”
“那怎么办?”陈小乐快急哭了,紧紧护着还没醒的金元宝。
“将计就计。”秦瞳的眼神锐利如刀,“他不是想要怀孕的、信息素强烈的仓鼠吗?那就给他一只。”
“给他一只?”老K瞪大眼睛,“上哪儿找?现生也来不及啊!”
“不用真怀孕。”林柚瞬间明白了秦瞳的意思,眼中闪过一道光,“制造一只‘假孕’仓鼠!用人工合成信息素模拟怀孕和哺乳期的强烈信号,把方文山的探测吸引过去!同时,在这只‘假孕’仓鼠身上,动点手脚……”
一个大胆的计划迅速成形:用一只体型毛色接近金元宝的普通仓鼠,由老K操刀,在它皮下植入一个微型的信息素缓释胶囊(原料:金元宝的尿液和腺体分泌物浓缩提取物),并连接一个微型信号放大器。这只“假孕鼠”将成为诱饵,被“意外”暴露在疗养院的监控下。当方文山的探测信号被强烈的假信息素吸引,锁定这只诱饵时,其携带的放大器会反向过载接收信号,甚至尝试注入扰乱代码!
而真正的金元宝,则需要立刻转移,并做好伪装。
“谁来执行‘暴露诱饵’?疗养院的人不是傻子,仓鼠不会自己跑到他们监控点。”周默提出关键问题。
“宠物医生。”秦瞳的目光落在陈小乐身上,“‘毛茸茸星球’的老板,给‘难产’的贵宾客户上门出诊,很合理吧?地点嘛……就选在疗养院斜对面,那个刚被‘蜂蛹炸弹’清理过的、暂时废弃的社区小广场,那里残留的混乱生物信号,正好能掩盖一些操作痕迹。”
陈小乐的脸瞬间白了,让他去方文山眼皮底下演戏?这比让他去通下水道还吓人!
“我……我不行……”他声音发颤。
“你不行,金元宝和它未出生的宝宝,还有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秦瞳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力。
几个小时后。
绿洲疗养院斜对面的废弃小广场,几盏残破的路灯有气无力地亮着。空气中还残留着杀虫剂和焦糊虫尸的味道。一辆贴着“毛茸茸星球-专业宠物关怀”贴纸的小电驴停在角落。陈小乐穿着一件明显大了一号、浆洗得发白的白大褂(临时从诊所借的),脖子上挂着个听诊器(老K用软管和瓶盖改的),鼻梁上架着副无镜片黑框眼镜,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他面前摆着一个打开的专业宠物外出笼(从店里拿的),笼子里铺着柔软的垫料,一只看起来有些“萎靡”、腹部被小心剃掉一小块毛、贴着肉色胶布(掩盖皮下植入物)的仓鼠,正恹恹地趴着。正是那只“假孕”诱饵鼠。笼子旁边,还煞有介事地摆着宠物保温灯、小支营养膏和一小瓶“宠物专用镇定剂”(矿泉水加色素)。
陈小乐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着宠物店老师傅的腔调,对着一个打开的、夹在电驴后视镜上的手机(假装直播\/记录)大声说道:“各位‘毛茸茸’的粉丝们,晚上好!这里是乐乐医生!现在在绿洲社区小广场,为一位紧急求助的客户服务!客户家的金丝熊‘小甜甜’,疑似难产!情况紧急,我们正在进行现场评估和初步安抚……”
他一边说,一边用微微颤抖的手拿起那个改装听诊器,装模作样地贴在假孕鼠的腹部,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周围任何风吹草动。他能感觉到,似乎有几道冰冷的视线,正从疗养院高处的某个黑暗窗口投射下来。
“嗯……胎心有点弱……母体应激反应强烈……”陈小乐硬着头皮,把从网上临时背的术语往外蹦,“需要保持环境绝对安静!必要时要注射……注射……”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另一个微型接收器(连接诱饵鼠皮下信号器)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个微弱的信号强度指示条,正在快速攀升!
鱼儿上钩了!疗养院的探测信号锁定了这只散发着“强烈孕味”的诱饵鼠!
陈小乐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他强作镇定,按照计划,伸手去拿那瓶“镇定剂”,手指却“不小心”一抖!
啪嗒!
小瓶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红色的“药液”溅了一地!
“哎呀!糟了!”陈小乐“惊慌失措”地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去处理。
这小小的“意外”,让他弯下了腰,身体正好挡住了宠物笼。就在这不到两秒的遮挡间隙,他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从笼子角落一个隐蔽的活板门里,将那只真正的、还在沉睡的金元宝(被喂了微量安全镇静剂,裹在特制保温袋里)迅速取出,塞进了白大褂内侧一个缝着保温层的口袋里!
而留在笼子里的,只剩下那只腹部贴着胶布的“假孕”诱饵鼠。
“对不起对不起!‘小甜甜’别怕!医生马上处理干净!”陈小乐“慌乱”地清理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和“药液”,趁机用身体完全挡住了调包动作。
当他重新直起身,脸上带着“懊恼”和“关切”,再次看向笼子时,那只假孕鼠依旧恹恹地趴着,似乎对外界毫无反应。但陈小乐知道,它皮下植入的信号放大器,此刻正像一块磁石,牢牢地吸住了疗养院探测器的信号,并且开始按照老K设定的程序,悄悄地“加料”。
“看来……现场处置条件不够,需要立刻带回‘毛茸茸星球’进行深度检查和助产!”陈小乐对着手机镜头,一脸“专业”的凝重,“乐乐医生这就护送‘小甜甜’回去!各位粉丝放心!”
他小心翼翼地将宠物笼拎起,放到电驴踏板上,自己也跨坐上去。在拧动电门离开前,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疗养院那个黑暗的窗口,仿佛能看到方文山阴鸷而疑惑的眼神。
小电驴载着“宠物医生”和他的“危急病患”,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地下临时据点里,林柚紧盯着屏幕。代表疗养院探测信号的强度曲线,在诱饵鼠被带离后,依旧顽固地指向“毛茸茸星球”的方向,并且波动异常剧烈,显然在被假信息素和反向干扰信号折磨着。
“诱饵起效了。暂时安全。”林柚松了口气。
陈小乐也安全返回,将还在沉睡的金元宝小心地安置回加固了屏蔽层的保温箱。他脱下那件滑稽的白大褂,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就在这时,老K突然指着连接诱饵鼠皮下设备的监控屏幕,怪叫一声:“哎哟喂!快看!这‘假孕’鼠的‘胎心’……怎么乱跳得跟迪斯科似的?老K我的‘加料’这么猛吗?”
屏幕上,代表诱饵鼠体内植入物模拟的“胚胎心跳”信号,正以极其狂野、毫无规律的频率疯狂跳动,简直像在跳霹雳舞。
秦瞳扫了一眼屏幕,难得地给出了“专业”点评:“信号过载反馈。方文山的探测器……大概以为他监控到了一只……重金属摇滚胎教的先锋派仓鼠。”
这冰冷冷的幽默,让惊魂未定的陈小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感到一阵后怕。这场发生在仓鼠产房外的间谍攻防战,才刚刚拉开序幕。而真正的金元宝,在保温箱里翻了个身,小爪子无意识地护住了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