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指尖,最终还是落下了。
没有温度,没有实体,只是由纯粹法则构成的指尖。
在触碰到凌霄眉心的一刹那,一道浩瀚的金色光流冲入他的神魂识海。
刹那间,凌霄明悟了。
那是一段被封印了亿万年的,关于世界终极奥秘的情报。
“作者”或者说“神帝”之上,名为“创世”。
抵达那一步的生灵,不再是单纯的凭借力量,而是要亲手缔造一个完美自洽,能够无限循环的“世界道循环”。
就像一个凡人画师,画技登峰造极之后,他追求的不再是画得有多快,有多像,而是画卷本身能否诞生出自己的“神韵”,能否活过来。
而想要让画卷活过来,关键在于一枚“创世之种”。
天道化身毫不吝啬地向他展示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第一条路,是掠夺。
走这条路,就像凌霄此刻正在做的一样,吞噬万界,掠夺一切法则与本源,用无穷无尽的养料去强行催熟那枚“种子”。
这条路,最快,最直接。
但被万界驳杂因果污染的种子,从诞生之初就是畸形的,它永远不可能达到“完美自洽”,最终只会在无尽的因果业报中自我崩溃,连带着世界之主一同归于虚无,是死路一条。
第二条路,则是孕育。
以自身诞生的世界为根基,不假外物,依靠世界本身的本源灵气,一点一滴地去浇灌,去孕育。
这条路,缓慢,艰难,甚至可能耗费无数时间都看不到结果。
可一旦成功,那枚种子便是最完美,最纯净的形态,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是为正途。
凌霄的神魂巨震。
他瞬间想到了自己那正在崩塌的鸿蒙诸天界。
想到了那无穷无尽,正在侵蚀他家园的混沌魔物。
原来……
拯救鸿蒙诸天界,根本不是他的负担。
那本身,就是他通往“创世”境界的唯一正确的路!
清除混沌魔物,获取最纯粹的混沌本源,用它来修复世界,剩下的,不就是孕育“创世之种”最好的养料吗?
一条清晰无比的通天大道,在他的眼前豁然展开。
就在凌霄心神激荡的瞬间,天道化身开始履行第二个承诺。
但它履行承诺的方式,堪称残暴。
凌霄的感知,跟随着天道的意志,一瞬间覆盖了整个无尘界。
阴森的白骨魔域。
生机盎然的精灵之森。
火山之上的锻造国度。
……
除了凡书城这片被凌霄掌控的区域,其余数十个强大无比,各自为政的作者领域,在同一时刻,爆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不!我的法则根基!”
“是天道!天道在做什么!”
“住手!啊——!”
那些高高在上,视众生为蝼蚁的作者们,此刻却成了被收割的庄稼。
他们的法则根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至高力量,从他们的神魂本源中,野蛮地强行抽出!
凡书城的上空,天地色变。
一道道颜色各异,代表着不同法则的璀璨长河撕裂天穹,显现于世。
死亡的灰白,生命的翠绿,火焰的赤红,金属的锐金……
数十道完整的顶级法则,在天穹之上汇聚。
最终,它们拧成了一股庞大的法则洪流!
天河倒悬!
下一秒,这条由数十位作者毕生积累构成的法则天河,朝着书山塔顶,朝着凌霄的所在,轰然倒灌而下!
这,就是十座泰山府的法则本源!
天道,用最直接的方式,支付了它的价码。
“来得好!”
凌霄长笑一声,不闪不避,任由那毁天灭地的法则洪流将自己完全吞没。
他的神魂深处,那枚漆黑如渊的“掠夺”神文疯狂转动。
他整个人在这一刻,化作了一尊贪婪的炼法熔炉!
【警告!检测到超规格能量注入!】
【“掠夺”言律已催动至极限!】
【法则解析模块过载!转化模块过载!】
天工之灵的意念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刷屏,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变调的尖叫。
【鸿蒙本源转化开始!】
【当前转化效率……百分之五!】
【不!还在涨!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
那股庞杂的法则洪流,在“掠夺”神文的碾压下,被粗暴地粉碎分解,再提纯后化作一股股精纯的金色气流。
鸿蒙本源!
海量的鸿蒙本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他的体内疯狂滋生!
这个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
当最后一丝法则洪流被彻底吞噬转化。
凌霄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嗡!
一团拳头大小,释放着无穷光和热的金色光球,在他的掌心缓缓凝聚成型。
它就像一颗小小的太阳。
可其中蕴含的能量,却足以让一个即将崩塌的诸天大世界,重焕生机!
凌霄感受着那股熟悉而磅礴的力量,他知道,足够了。
对面的天道化身,那由光芒构成的身躯,已经黯淡到了接近透明的程度。
为了支付这笔交易,它几乎耗尽了无尘界未来数个纪元的潜力。
它完成了交易。
它抬起那只几乎看不见的手臂,朝着凌霄身后的虚空,轻轻一点。
嗤啦!
一道稳定的空间门,无声地裂开。
门的另一边,是凌霄无比熟悉的,夹杂着血与火的鸿蒙诸天界的气息。
凌霄收起了那颗鸿蒙本源结晶。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被他榨干了所有价值的世界,以及那个虚弱不堪的天道化身。
没有任何留恋。
他转身,一步踏入了那扇回归的门。
……
鸿蒙诸天界。
昔日辉煌璀璨,仙光缭绕的不朽神朝帝都,此刻已是人间炼狱。
天空被厚重的混沌魔气染成灰黑色。
无数狰狞可怖,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混沌魔物,汇聚成遮天蔽日的黑色浪潮,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帝都最后的防御大阵。
大阵的光幕之上,裂痕遍布,明灭不定,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三千神王死士带领更多仙帝仙王级强者结成战阵,在阵法之前与魔物惨烈厮杀,仙血与魔血混杂在一起,染红了每一寸土地。
“顶住!为了神朝!”
“太子殿下一定会回来的!”
李牧浑身浴血,手中的帝兵已经卷刃,他嘶吼着,一剑斩碎了扑上来的三头魔尊,可更多的魔物又从缺口涌了进来。
绝望,在每一个战士的心头蔓延。
就在这时。
正在厮杀的战场正中央,虚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口子。
一道身影,从那道空间裂缝中缓步走出。
他看着下方满目疮痍的家园,看着那些浴血奋战的熟悉面孔,看着那无边无际的污秽魔物。
一股冰冷至极的杀意,从他身上轰然散开。
还在疯狂厮杀的整个战场,为之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