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风波并未随着戈尔曼的狼狈离去而真正平息。
那股涌动的暗流,最终汇入了道恩的办公室。
戈尔曼,带着一脸精心修饰过的愤怒与忠诚,站在了她的办公桌前。
他省略了自己主动的侵犯,放大了秦酒的冲撞和迈克尔的公然挑衅。
他将自己描绘成一个严格执行纪律却遭到反抗和联合打压的受害者,将迈克尔、夏普德、莉卡瑞三人的一致对外,形容为对道恩权威的潜在挑战。
“道恩,您没看见当时的情景!”
戈尔曼的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激动,“迈克尔几乎是为了那个新来的婊子要跟我动手!”
“夏普德和莉卡瑞也立刻站到了他那边!”
“拉姆森虽然没说话,但那眼神”
“他们根本就没把您的规矩放在眼里!”
“再这样下去,下面的人会怎么看?”
“谁还服从命令?”
道恩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支早已干涸的墨水笔。
她锐利的目光穿透戈尔曼添油加醋的叙述,捕捉到了核心信息,迈克尔对那个叫秦酒的女孩非同寻常的维护;
她手下原本应该保持一致对外的守卫队伍,出现了清晰的内部分化;
而拉姆森,那个沉默的磐石,其影响力正在无声地蔓延。
这不仅仅是戈尔曼与一个女工人的冲突,这是对她精心构建的秩序的直接冲击,是对她权柄的试探。
她没有立刻斥责戈尔曼的失职,也没有安抚他的情绪。
她只是平静地,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漠地,听完了他的陈述。
“我知道了。”
道恩的声音平稳,不带任何波澜,“做好你分内的事,戈尔曼。”
“医院需要稳定,我不希望再看到类似的混乱。”
这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让戈尔曼心中一凛。
他听出了道恩没有完全偏信他,但也明确表达了对混乱的零容忍。
他不敢再多言,应了一声,带着一丝不甘和疑虑退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后,道恩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窗外透进的灰白光线勾勒出她紧绷的侧影。
医院内部的不稳定,她早已察觉,但这次事件将其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迈克尔是她倚重的人之一,他的能力和在部分守卫中的威信不容小觑。
拉姆森更是潜在的最大威胁。
那个东方女孩秦酒,她想起初次见面时那份过于干净的异常,如今看来,这份“异常”正在成为搅动局势的变数。
她不能直接惩罚迈克尔或拉姆森,那会立刻激化矛盾,可能导致她无法承受的内部分裂。
她也不能简单地处置秦酒,那无异于直接打迈克尔的脸,同样会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
道恩的统治,建立在一种精妙的、高压下的平衡之上。
暴力是威慑的基石,但绝非解决所有问题的最佳手段,尤其是在面对一个开始凝聚的反对派系时。
她的应对,必须精准而隐晦,既要维护表面秩序,又要重新巩固她那开始松动的权柄。
第二天清晨,在所有守卫和工人集合进行每日任务分配时,道恩亲自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在迈克尔、拉姆森、以及站在工人队列中低着头的秦酒身上略有停留。
“最近,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她的声音清晰,传遍整个大厅,“格雷迪纪念医院能存在至今,依靠的是秩序,是每个人恪守其位,完成自己的职责。”
“我们提供庇护,换取劳动和服从。这是我们的生存法则,不容破坏。”
她没有点名任何人,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指什么。
她强调了秩序和服从,这是她统治的核心。
“为了确保医院的正常运转,以及资源的公平分配”
她继续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从今天起,部分巡逻区域和岗位将进行微调。”
“戈尔曼,你负责的区域与莉卡瑞对调。”
“迈克尔,你增加对西侧仓库区的夜间巡查频率。”
这是一个看似合理的岗位轮换,实则将戈尔曼调离了与秦酒和迈克尔派系容易冲突的区域,同时给迈克尔增加了负担,也是一种隐晦的警告。
她没有动拉姆森,维持着表面的平衡。
接着,她将目光投向工人队列。
“至于新来的成员,秦酒。”
道恩的语气听不出喜怒,“鉴于你近期引发的一些关注,为了让你更好地融入和服务社区,你的工作调整为协助爱德华兹医生整理医疗物资和清洁医务室。”
“那里需要更细致的劳动。”
这道命令意味深长。
将秦酒调离公共区域,放在相对封闭的医务室,减少了她在底层工人中的可见度和影响力,也减少了与戈尔曼等人冲突的机会。
同时,协助整理医疗物资听起来像是一种照顾,体现了她作为领导者对成员的关怀和合理安排,符合她那种扭曲的互惠逻辑。
我给你相对安全轻松的工作,你理应更加安分守己,用忠诚和服从回报。
这既是对秦酒的一种隔离和监视,也是做给迈克尔和其他人看的一种姿态,看,我并未苛责她,反而给了她更好的安排,我依然是那个掌控一切、赏罚分明的领导者。
然而,这套精心维持的秩序,其根基已然出现了无法忽视的裂痕。
道恩的调整,在迈克尔和他的支持者看来,是对戈尔曼的偏袒和对他们的打压。
在拉姆森眼中,这或许是道恩控制力下降、不得不进行妥协的迹象。
而在底层工人中,那个敢于反抗戈尔曼、甚至引得守卫内部分歧的女孩被“调离”,无疑传递出一种复杂的信息。
反抗或许会招致麻烦,但也确实撼动了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压迫之墙。
秦酒低着头,听着道恩的安排,心中冷笑。
将她调去医务室?正中下怀。
那里有爱德华兹医生这个潜在的观察目标,有更易接触的医疗物资,而且相对独立的环境,更方便诺亚之类的人与她进行更隐秘的接触。
内心oS:道恩啊道恩,你这一步,看似维稳,实则把老鼠送进了米缸。医务室?那可是个好地方。
道恩的统治,如同她身上那件浆洗得笔挺却难掩陈旧的警服,表面维持着体面与秩序,内里却早已被权力的腐蚀和人心的背离磨损得脆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