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砸在肩头，江尘没动。
他仍跪在残碑前，手还按着那幅壁画，指缝间渗出血丝。左眼的血光没退，右眼的金芒也没散，两股热流在颅内撞来撞去，像有东西在往里钻。他咬牙撑住，喉咙里泛起腥味。
头顶的裂痕还在扩大，灰白色的尘埃如雨落下。青龙器灵化成的光链缠在腰间，越收越紧，像是要把他钉死在这片废墟里。
就在这时，歌声响了。
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直接在骨头里响起。低沉、沙哑，带着铁锈般的回音，一个字一个字往魂里凿。江尘猛地抬头，看见废墟深处升起了黑红雾气，像从地底渗出的血浆，缓缓聚成人形。
那具尸身从碎石堆里爬出来，动作僵硬，关节发出咔咔的响。黑袍残破，露出内里的青铜甲片，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正一寸寸渗出黑血。一张半毁的青铜面具浮在空中，碎片自动拼合，眼窝处空荡荡的，却直直对准了他。
歃血刀。
刀在尸身手中缓缓抬起，刀身布满裂纹，像是随时会碎。可那股压迫感却越来越重，压得江尘脊椎发麻。
“镇魂歌……”他低喃。
话音未落，刀已劈下。
风未来，声先至。那歌声陡然拔高，化作一道音波，撞在江尘胸口。他闷哼一声，玄灵体本能暴起，血色莲盾在身前成型。刀锋劈在盾上，裂纹瞬间蔓延，左腕的金莲纹猛地一烫，像是被火燎过。
他咳出一口血，手撑地，没倒。
对面，血衣侯的尸身站定，刀未收回。那双空洞的眼睛，转向了萧沉渊。
萧沉渊站在三步外，白衣破损，肩头有血。他没动，袖中摄魂铃残片却已浮出，绕臂旋转。他盯着血衣侯，眼神冷得像冰。
“你早该烂透了。”他开口。
血衣侯没答。他只是再次举起刀，歌声再起，比刚才更沉、更冷。
江尘突然察觉不对。那声音不只是攻击，更像是在“唤醒”什么。他识海一震，一段画面强行挤进来——千年前的祭坛，血雾弥漫，初代圣女手持血玉簪，站在两个婴儿中间。她抬手，玉簪划下，一道魂光被撕开，一分为二。
血衣侯跪在侧旁，头低着，肩甲上沾着血。他手中捧着一卷竹简，低声念着什么。江尘听不清，可当他目光扫过血衣侯眼角，看见一颗朱砂痣正在滴血。
“双生劫，不可合。”那声音终于清晰。
江尘猛然回神，识海里窜起一股毒火，将那黑丝般的音波烧断。他喘着气，额头冷汗滚落。原来这歌不是攻击，是烙印——天道刻下的禁令，要他们顺从献祭，永不相融。
他抬头，看向血衣侯。
对方已再次挥刀，目标仍是萧沉渊。
萧沉渊冷哼，摄魂铃残片化作锁链，猛地缠上血衣侯脖颈。黑链收紧，残魂被强行抽出，化作一缕黑气，被吸入铃中。血衣侯动作一滞，尸身开始崩解，黑袍化灰，青铜甲片片脱落。
可那歌声没停。
反而更响。
废墟中的尘埃开始震动，一粒粒悬浮起来，重新聚向那具残尸。血衣侯的躯体再度凝实，甚至比刚才更完整。他缓缓转头，空洞的眼窝锁住江尘。
江尘知道，靠外力杀不了他。他是规则的执行者，是天道意志的残响。
他得自己破局。
他猛地站起，左眼血光暴涨，右眼金芒乍现。玄灵体在体内轰然运转，玄阴灵脉的血逆流而上，直冲掌心。他抬起手，迎着歃血刀劈下的轨迹，往前一步，徒手抓向刀刃。
“你疯了？”萧沉渊低喝。
江尘没答。刀锋割开掌心，血立刻涌出。可他不退，反而用力握紧，让血顺着刀身往上爬。
歃血刀剧烈震颤起来。
刀身上浮现出一张张脸——有少年、有老者、有女子、有僧人，全是千年轮回中被血衣侯斩杀的双生子化身。他们的嘴在动，无声呐喊，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哀求。
血衣侯终于发出一声嘶吼，镇魂歌走调，音波紊乱。他举刀的手开始发抖，尸身出现裂纹，黑血从甲缝中喷出。
江尘咬牙，加大血脉输出。血流不止，顺着刀身灌入刀柄，渗进那些脸谱之中。一张张脸开始扭曲、融合，最终化作一道血光，反冲向血衣侯胸口。
“轰——”
血衣侯炸开，黑红劲装化为灰烬，尸身崩解，唯余半截青铜面具嵌在碎石中，镇魂歌终断。
可江尘没松手。
他仍握着歃血刀，血还在流。玄灵体与体内那股刚被引动的力量产生共振，左腕金莲纹与掌心刀柄同步脉动。他感到一股更深的震荡从地底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
萧沉渊抹去嘴角血迹，抬手一招，摄魂铃残片飞回袖中。他盯着江尘，眼神复杂。
“你早就知道？”他问。
江尘没答。他感到体内的血在沸腾，不是痛，是一种……共鸣。他低头，看见自己流出的血在刀身上形成一道纹路，与掌心金莲纹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萧沉渊突然抬手，掌心凝聚一团黑焰，不是攻向江尘，而是猛地拍向自己眉心。
“你在干什么？”江尘厉声。
萧沉渊没理他。黑焰炸开，一道残魂被强行抽出，正是刚才从血衣侯身上夺取的那缕。残魂在空中挣扎，发出无声嘶吼，却被萧沉渊一把抓入眉心。
他身体一震，嘴角再次溢血，可眼神却更冷了。
“现在，轮到我了。”他低语。
江尘察觉不对。萧沉渊的气息变了，不再是纯粹的湮世烬，而是混入了一丝……镇魂歌的余韵。那股力量正与摄魂铃残片融合，缓缓沉入识海。
他想阻止，可身体被青龙锁链束缚，动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沉渊将血衣侯的残魂彻底吞噬。
风停了。
尘埃落定。
遗址一片死寂，唯有第八道天劫裂痕还在低鸣，像是在等待什么。
江尘仍握着歃血刀，血顺着刀尖滴落，砸在地面，晕开一圈暗红。他抬头，看向萧沉渊。
对方站在三步外，眉心有微光闪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合。他没动，也没说话，可那股压迫感比之前更沉。
江尘感到左眼的血光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右眼的金芒也在震颤。体内的玄灵体与萧沉渊的气息产生共鸣，像是两股本该相斥的力量，此刻却在相互牵引。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
萧沉渊突然抬手，指尖划过自己脖颈，动作轻缓，却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意味。
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