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指尖还贴着那块黑晶碎片,苏蘅心口的冰晶微微震颤,地底传来第二声心跳。他没动,右眼盯着裂缝中再生的血色肉须,左手却慢慢收紧,把苏蘅往身后拉了半步。
冰棺残影在阵心缓缓浮现,裂痕里飘出细碎金光,像雪,又像灰。
苏蘅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五指张开,掌心飞出一只金蝶。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情魄不受控地离体,扑向冰棺。她的皮肤开始泛白,指尖变得透明,像是被抽走了颜色。
江尘猛地将黑晶按进自己左腕莲纹,毒火顺着血脉炸开,焦臭味瞬间弥漫。他用那只烧得只剩骨架的左眼,狠狠贴上苏蘅心口。血与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嗤”声,苏蘅闷哼一声,整个人晃了晃,却没倒。
“别走。”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还没到这一步。”
头顶的肉须扭曲聚合,化成一道身影——白璃的模样,面容模糊,却带着笑。她抬手指向冰棺:“停下。唤醒混沌,万界皆焚。”
江尘没理她。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冰棺表面。血落在冰上不散,反而渗进去,沿着纹路蔓延,勾出一朵半开的莲。
“你说分离是为了护世?”他盯着那幻影,声音撕裂,“那萧沉渊呢?他被锁在炼魂炉里哭着喊娘的时候,谁来护他?你把他变成杀戮道的容器,又让我背负轮回的罪——你们谁真的想救谁?”
白璃的幻影顿了顿,嘴角的笑凝住,随即溃散成雾。
三息空档。
江尘一把将苏蘅推向冰棺中心。她踉跄几步,单膝跪地,手撑在冰面上。透明化的右手刚触到棺体,整座残阵轰然一震。
冰纹亮了。
血莲与冰纹交缠,顺着地面蔓延,形成一个巨大的咒阵轮廓。苏蘅仰起头,右眼金光暴涨,左眼却已全白。她张了张嘴,没出声,但江尘听见了——她在喊“开始”。
他退后一步,右眼死死盯着阵眼。毒火在他掌心跳动,越来越弱。他知道撑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毒火领域里浮现出一个影子。
小孩,蜷在铁栏后,穿着月白袍子,手腕被锁链穿过。他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嘴里轻轻念:“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江尘的呼吸停了。
那是萧沉渊。不是现在的萧沉渊,是还没被天道刻上杀戮道之前的、被正道世家献祭时的他。那么小,那么安静地哭着,像条被扔进雪地的狗。
毒火猛地一颤,阵法边缘的光纹开始熄灭。
江尘猛地抬手,一掌拍在自己胸口。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但他没停,又是一掌,硬生生把心口的闷气拍出来。他撕下内衬最后一块带血莲纹的布,甩手缠上苏蘅手腕。
“听好了。”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你不是谁的容器。你从七岁起就剜眼炼体,不是为了当个祭品。你是执刀的人——今天,你来斩命。”
苏蘅的手指动了动,抓住那块布,猛地往心口一按。
金瞳炸开,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她整个人开始消散,像风里的灰。情魄全数注入冰棺,冰层“咔”地裂开,露出里面那颗跳动的心脏。血莲与冰纹彻底融合,空中浮现出双生莲纹,一左一右,纹路相反,却根根相连。
江尘右眼映着那图腾,喉咙发紧。
他知道,成了。
可就在咒阵成型的刹那,阵外传来一声闷响。
血衣侯的残躯炸了。黑血溅在阵纹上,滋滋作响,竟在血泊中浮出一只蛊——通体漆黑,背生双翅,口器开合,吐出人言:“祭品已备,双生归一。”
江尘瞳孔一缩,右眼毒火轰然灌入,死死锁住那母蛊。他一步跨到阵前,单目直视虚空:“她不是祭品。”
“她是姐姐。”
苏蘅最后一丝意识还在。她仰头看着那颗悬浮的心脏,看着双生莲纹在空中交织,忽然笑了。透明的指尖轻轻划过江尘脸颊,留下一道微光。
光痕未散。
冰棺彻底融化,心脏与情魄融合的瞬间,她看见了——心脏表面浮现出两道莲纹,一正一反,像锁,又像链。
母蛊突然抬头,口器张到极限。
江尘抬手,将最后一点毒火灌进右眼。火焰顺着眉心炸开,他整个人像被点燃,却一步未退。
苏蘅的身体已经近乎透明,只剩轮廓。她抬手,指向母蛊,金瞳最后一闪。
光柱落下。
监察者的肉须被钉在半空,母蛊发出尖啸,却没能逃开。双生莲纹在空中旋转,最终定格成一个咒印——“情魄祭,双生咒”。
地底的心跳,停了一瞬。
然后,猛地加快。
江尘单膝跪地,右眼流血,毒火几乎燃尽。他抬手,想抓住苏蘅的手,却只碰到了一片虚影。
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
没声音。
但江尘读出来了。
“替我……活着。”
她的身体散了,像雪融化,像光熄灭,最后一点金蝶扑进咒阵,消失不见。
阵心静了一瞬。
紧接着,那颗融合后的心脏猛然一跳。
血光从地底冲出,直贯天穹。空中浮现出巨大的双生莲纹,一半血红,一半霜白,缓缓旋转,像门,又像眼。
江尘撑着地面站起来,右眼几乎睁不开。他盯着那纹路,忽然伸手,将烧得发红的瓷瓶残片按进眉心。
血顺着额角流下,在脸上划出三道新痕。
母蛊在血泊中扭动,突然张口,咬向阵纹边缘。
江尘抬脚,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