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火光舔着残梁,噼啪作响。
十多个黑衣杀手举刀逼近,刀刃映着火光。
火舌卷过房梁,又一根烧断的椽子裹着烈焰砸下!
“闪开!”
林云舟猛扑倒孙九思。
椽子擦着后背落地,火星四溅。
“咻——!”
破空声骤起!
不是箭矢,是两枚铜钱!
铜钱精准打在两名杀手手腕,钢刀“哐当”坠地!
“谁?!”刀条脸惊喝。
月光里立着两道身影。
左边灰袍老道拂尘垂肩,右边青年道袍染尘,正是白云观传影道人玄清、玄明,都是苏怀玉先生的好友。
“无量天尊。”
玄清声如古钟,“诸位施主,放下屠刀。”
杀手们一愣,旋即暴怒:“装神弄鬼!砍了!”
七八人调转刀锋扑向道人!
玄明足尖一点,青石板“咔嚓”碎裂!
身影如鬼魅切入人群,拂尘银丝根根绷直,扫过咽喉带出血线!
“呃!”冲最前的杀手捂喉倒地。
玄清大袖翻飞,三枚铜钱连珠射出,打翻墙头弓手!
六部桥的人马也出现了,乌泱泱涌出几十号短打纹颈汉子,铁棍映着雪光。
“围了!一个别放跑!”
杀手们腹背受敌,阵脚大乱。
“撤!”刀条脸急吼。
刚退至院墙——
“临安县尉周宪在此!”
火把长龙照亮官道,县尉周宪率衙役拍马赶到,长刀出鞘:“逆贼受死!”
兵刃碰撞声、惨叫声、怒喝声混作一团。
林云舟趁机扶起孙九思,踉跄冲出火海。
夜风卷着焦糊味。
院子里的歹徒已尽数降服。
几路神兵天降,让孙九思瞠目结舌。
上一秒还几乎葬身火海,这一刻就逆转制服歹人。
“这些道士、江湖兄弟,都是你安排的?”
孙九思怔怔的问他。
“我之前是跟他们打过招呼。”他咧嘴抽气,“他们还真帮忙!”
这语气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马蹄声近。
周宪下马抱拳:“下官救援来迟!贼人尽数擒获,请大人发落!”
孙九思颔首:“押回临安衙门,严加审讯!”
“大人!您没有受伤吧?”周宪县尉带着残余衙役围拢过来,声音带着后怕。
孙九思无奈笑笑。
“放心。我竟不知道林二少爷给我安排了这么多高手护卫。真是开了眼界!”
林云舟朝两位白云观的师兄一拱手,平日里没少招待他们。
“多谢玄清玄明两位道长。”林云舟喘匀气,“我的一点小事还劳烦大名鼎鼎的传影道人出手……”
“知道就好。”玄清捋须,“回头请我们喝酒。”
玄明走过来,一拍他的肩膀。
“小子,你也抽空学点拳脚,我教你。”
林云舟摆摆手,说老来学武,有没有童子功,犯不着。
玄明朝他翻个白眼,别人做梦都没有的机会,你这蠢货还不要!
两人身影一晃,便与同伴消失在夜色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云舟嘻嘻笑,长呼一声:改日专门拜谢。
还有几位八部桥的江湖兄弟。
林云舟又转向另一侧肃立如松的几条精悍身影,抱拳道谢。
“也代我谢过黄少东家!八部桥的兄弟,今日援手,林云舟记下了,找时间请兄弟们一起青山楼喝酒!”
领头汉子抱拳回礼,声音干脆:“二爷客气!贼人敢动朝廷命官,便是与我八部桥为敌!黄爷吩咐,二爷的事就是自家事!我等先行一步,这几日会有兄弟轮流随扈!”
说罢,几人身影如狸猫般没入黑暗,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劫后余生的众人。
林云舟拱手:“多谢”。
驿站废墟的烟尘尚未散尽,血腥气混着焦糊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一道素白的身影便如离弦之箭般冲破了衙役的阻拦,直扑到林云舟面前。
是赵清璃。
云舟正的笑容,是报给她的平安。
她越过云舟,走到九思哥哥跟前。
她发髻微乱,素白的裙裾沾染了尘土,清冷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惶与担忧。
“九思哥哥!你……你受伤了?”
她不由分说地伸手,仿佛要确认他是否还有伤处。
孙九思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温声道:“清璃妹妹莫慌,只是皮肉伤,不碍事。你……你怎么来了?”
“林家的阿福通知了我!”
赵清璃打断他,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哽咽,“听到你们可能遇袭的消息,我……我魂都快吓没了!”
林云舟就站在几步开外。
他脸上还糊着血污和尘土,耳廓被箭头扫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后背的衣衫也被划破了几道口子,烧了几个洞。
赵清璃那副心急如焚、眼里只有孙九思的模样,他觉得眼睛痛…
虽然我退出了,但你们没必要当面秀恩爱啊!
我的情商未愈啊!
她这个负心的小娘子,根本不讲情意啊!
她冲过来,目光掠过他时,仿佛只是掠过一块碍眼的石头,连一丝停顿都没有。
她的惊呼,她的关切,她的慌乱,她的药……全都给了那个只是“皮肉伤”的孙九思。
看看我!
我为了救孙九思,挡住了掉下的火椽。
像个傻子一样杵在那里,看着她为情敌温言软语。
委屈啊。
周宪指挥着衙役清理现场,收敛尸体,安排车马。
孙九思被扶上马车,赵清璃跟了上去,坐在他身侧,低声询问着什么,眼神交融。
林云舟沉默地跟在后面,翻身上了马匹。
车厢里,公主和情敌会耳语温存,耳鬓厮磨吧。
他每每想起,便要想瞎了心。
青篷马车的轿厢里,光线昏沉。
孙九思靠坐在软垫上,背颈上被下坠的木椽磕伤。
赵清璃拧开一只青瓷小罐,指尖蘸了点冰凉的药膏。
“别动。”她声音不高,带着惯有的清泠。
药膏带着清苦的草木气,触上他微肿的颧骨。
孙九思几不可察地吸了口气,随即又放松下来,温声道:“劳烦妹妹。”
“今天算你们命大。”她指尖力道放得更轻,像羽毛拂过。
“我真是没想到。”
他唇角微弯,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那里凝着专注的光。
“这个林家二少爷,表面上浮夸放浪,心思却尤其缜密。安排了几波高手,分时段来暗中护卫。我以为必死的局,被他的安排瞬间翻转。”
赵清璃的指尖沿着他下颌的线条,轻轻抹匀药膏。
“他这个可怕的对手,偏偏还是我的情敌!”
药膏化开,凉意渗入皮肤,偏偏是火辣辣的刺痛。
“莫拿我打嚓!你们两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车厢内一时寂静无声。
帘外。
林云舟勒着缰绳,与马车并行。
凛冬的风带着寒意,卷起尘土,扑打在他脸上。
他刻意落后半个马身,目光却落在那微微晃动的车帘上。
帘布厚重,隔绝了视线。
可那帘子每一次被风吹起的微小缝隙,隐隐能看到她的脸庞。
他仿佛能看见里面——她低垂的眉眼,专注的神情,指尖落在他脸上的轻柔……
还有孙九思那温润的目光。
他猛地一夹马腹,青骢马快走几步,几乎与车窗平齐。
郡主问正题。
“他们凶相毕露,说明我们已经捏到了他们痛处,下一步怎么打算?”
他想了想道:“外围的证据都有了,但他若抵死不认,我们也没办法。宋会长现在倒成了关键。”
赵清璃轻轻“嗯”了一声。
她将药罐盖好,收进随身的锦囊。
“我现在还动不了他。我就怕他随时潜逃。”孙九思脑筋一转。
“宋会长的女儿宋婉儿是不是喜欢林云舟?”
尴尬。她努努嘴。不知道。
“我听说宋林两家也算世交,林云舟年幼时曾在宋家自办的家塾中借读。两个人感情不错。”
见她不回应,孙九思端出那个想法。
“你跟林云舟说说,这几天让他往宋家多跑跑,与宋婉儿走得再亲近些。看住宝贝女儿,这老子就没法跑!”
“为什么要我去说!”她瞪着他。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