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
林越的身影出现在一片截然不同的地域边缘。
脚下的土地从深褐色变成了诡异的暗红,仿佛被无数鲜血浸染、干涸后凝固而成。空气中弥漫的已不仅仅是怪味,而是一种直刺神魂的阴冷与怨憎。稀薄的灵气在这里几乎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狂暴杂乱的凶煞之气。
耳边不再是风声虫鸣,而是若有若无、层层叠叠的凄厉哀嚎与金铁交击的幻听,扰得人心神不宁。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巨大断裂峡谷,黑色的雾气在峡谷中翻滚涌动,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魔怪在其中挣扎嘶吼。
这里,便是地图玉简上标记的极度危险区域——万魂渊。
仅仅是站在边缘地带,林越就感到护体灵光被那无形的煞气侵蚀得明灭不定,识海中也隐隐有杂音干扰。若是筑基初期修士来此,恐怕不需一时三刻,便会心神失守,要么疯狂,要么被煞气同化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好一个万魂渊!果然名不虚传。”林越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掠过一丝精芒。对于其他修士而言,这里是绝地,但对他而言,尤其是对于要修炼《百炼煞魂分身》的他来说,这里无疑是洞天福地!
《混沌道源经》自行运转,丹田内那缕混沌真元微微震颤,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波动,将侵入体内的杂驳煞气纷纷吞噬、炼化,转化为一丝微不可查的精纯能量,反而补充着他的消耗。这混沌真元,似乎对天下各种能量,都有着极强的包容与转化特性。
他并没有立刻深入渊内。如此险地,必有蹊跷,冒然闯入实为不智。他沿着万魂渊的边缘地带,开始小心地探查起来。
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干扰,最多只能延伸出百丈距离,再远便如同泥牛入海,还会被那滔天的煞气与怨念反噬。林越只能依靠目力和谨慎的感知,一步步前行。
前行了约莫十数里,他忽然心有所感,闪身藏匿在一块巨大的血红岩石之后,收敛了所有气息。
片刻之后,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从侧前方传来。
“师兄,我们真的要进去吗?这鬼地方,我呆着都觉得浑身发冷,灵力运转不畅。”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带着恐惧说道。
“怕什么!宗门任务要紧!那‘阴魂草’只在万魂渊外围的煞气节点附近生长,我们只需在外围采集,不深入渊内,小心些不会有事的。”另一个较为沉稳的声音呵斥道,但其中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可是……听说前几天有几个散修组队进去,一个都没出来……”
“哼,那是他们不自量力,妄图去寻找什么古战场遗宝,死有余辜。我们只在外围活动,采集完阴魂草立刻撤离。完成任务,宗门贡献点可不少。”
透过岩石缝隙,林越看到两名身穿灰色劲装,袖口绣着一柄小剑标志的修士,正小心翼翼地朝着万魂渊边缘靠近。两人都是筑基中期修为,身上佩戴着一些抵御煞气的清心玉佩,但光芒黯淡,显然效果有限。
“天剑门的弟子?”林越认出了那标志。天剑门是比青阳门势力稍逊一筹的宗门,以剑修为主,门人弟子多好斗。看来,这万魂渊虽然凶险,但其外围出产的一些特殊灵材,依旧吸引着不少亡命之徒和急需资源的宗门弟子前来冒险。
他没有现身的意思,静静地看着那两名天剑门弟子谨慎地踏入万魂渊边缘那翻滚的黑雾之中,身影很快变得模糊不清。
就在他准备继续探查时,眉头忽然一皱,目光锐利地扫向另一个方向。
只见距离那两名天剑门弟子进入地点约百丈外的一处凹陷地,空气微微扭曲,随即,三个穿着黑色斗篷,浑身笼罩在一层淡薄黑气中的人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浮现。
这三人的气息十分诡异,与万魂渊的煞气几乎融为一体,若不仔细探查,极难发现。他们的修为,赫然都是筑基后期!尤其是中间那人,气息晦涩深沉,给林越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恐怕已半只脚踏入了假丹境界。
“影煞殿的人?”林越瞳孔微缩。这是一个比天剑门更为神秘,行事也更乖张狠辣的宗门,门下弟子精通暗杀、隐匿之术,常与阴影和死亡为伍。他们出现在这里,绝非是为了采集阴魂草那么简单。
只见那三名影煞殿修士现身后,并未交谈,只是默契地互相点了点头。中间那人抬手打出一道诡异的黑色符箓,那符箓没入黑雾之中,并未引起任何波动。随即,三人身形再次融入阴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无声息地朝着那两名天剑门弟子进入的方向潜行而去。
意图,不言而喻。
“杀人越货?”林越心中冷笑。在这无法无天的黑山遗迹深处,尤其是万魂渊这种地方,修士之间的互相杀戮,恐怕比妖兽的袭击更为常见。天剑门弟子自以为只在外围便安全,却不知真正的危险,往往来自同类。
他没有插手的意思。修真界弱肉强食,他并非圣人。那两名天剑门弟子是生是死,与他无关。他关注的是,影煞殿修士展现出的那种完美融入此地煞气的隐匿法门,以及他们似乎对万魂渊外围颇为熟悉的表现。
“或许……可以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些关于万魂渊内部更具体的信息。”一个念头在林越心中升起。
他不再迟疑,身形一动,《影遁》之术全力施展,整个人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淡薄虚影,远远地吊在那三名影煞殿修士之后,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万魂渊边缘那浓重的黑雾与煞气之中。
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在这怨魂嘶嚎的万魂渊外,悄然上演。而林越的目标,不仅仅是充当黄雀,更是要借此,敲开通往万魂渊深处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