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媚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一直在山头欢呼跳跃,东奔西跑,子夜过后,才躺在薄毯上昏昏沉沉睡去。这块薄毯是江凤鸣在金剑山庄附近所买,给赵福银避寒之用,一直未舍得扔。
在前后不远挖了四个坑,坑内点燃艾草驱蚊,江凤鸣才依在一块石头坐下。夜悬明镜青天上,独照长门宫里人。江凤鸣盯着不远处皇宫,眼神不舍,脑海中与陈云璐过往一一闪现,心中有万般遗憾,无人倾诉:今日一别,吾怕是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小璐子保重!
最后,江凤鸣眼中柔情渐渐消失,只剩下坚毅。他看向北方天空,遥远天际,有北斗七星在闪耀:花满楼、龙门、化龙岭,等着吧,吾要一个一个踏平你们。
却说穆云天带着罗天娇飞落凤凰山顶,穆云天被戾气冲昏头脑,欲行不轨之事,罗天娇无力抵抗,吓得连连惨叫。穆云天刚撕开罗天娇衣衫,不远处一块半人高岩石上落下一人,不是江凤鸣又会是谁。衣衫随着山风微微飘荡,江凤鸣双手背在身后:“光天化日,行禽兽之举,真是个败类。”
此刻阳光正烈,光束透过叶片缝隙洒在江凤鸣身上,斑斑点点。罗天娇躺在地上,无助伸出手:“救我,救救我!”但她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快跑,危险。”
罗天娇知道,穆云天堕入魔道,至尊不出,天下无人能制衡。她不想来人为了救她枉送性命,示意江凤鸣快逃。岂料,江凤鸣非但未逃,反而出言安慰:“姑娘莫怕,在下无碍,区区魔头还奈何不了吾。”
穆云天冷哼:自身难保,还妄图救人?
他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扭头看向江凤鸣,如看死人一般。穆云天修炼魔功,样貌变得太多,但轮廓尚在,江凤鸣心头生出熟悉感觉。江凤鸣此刻戴着人皮面具,身上毫无内力波动,穆云天高高跃起,一掌拍下:“蝼蚁一般,也敢跟本尊叫嚣,希望下一刻还有命说出如此大话。”
江凤鸣脚下生根,一掌迎去,口中道:“谁是蝼蚁,试过才知。”
轰的一声巨响,气浪翻滚,罗天娇姜媚捂住耳朵尖叫。穆云天倒飞三丈,口中喷出血雾,接连撞断数棵大树。江凤鸣纹丝不动,收掌后站在原地皱眉,他自穆云天掌法中看出端倪,此人所用武功,出自化龙岭。江凤鸣暗道:又是一个修炼化龙岭魔功之人,不知他是否认识神猿尊者?
穆云天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你是谁,为何能挡住吾一掌?”
江凤鸣笑道:“你很强吗?”龙门门主薛宝篆、化龙岭副门主韩牧也承受不住江凤鸣一掌,何况穆云天这种伪境。
穆云天被他小瞧,愤怒不已,身后涌出阵阵黑雾,发出厉鬼呼号一样呜呜声响,九颗骷髅头虚影浮现。江凤鸣面色一凝:果真是九幽魔功。
再看罗天娇和姜媚,两人眼中无神,被呜呜声吸引,缓缓向穆云天靠近。九幽魔功可干扰心神,使人产生幻觉,江凤鸣曾被神猿尊者用这招迷住,好在他纯阳之体,专克这类邪派武功。罗天娇武功低微,姜媚更是手无缚鸡之力,两人被穆云天幻像控制,身不由己。
不得已,江凤鸣高高跃起,一掌拍下:“好个魔头,找死。”
魔功发动需要缓冲时间,穆云天甩动衣袖,哆的一声,五指插入身旁巨石,猛然用力,便将巨石拔起。他桀桀一笑,用力将巨石掷出。那巨石翻滚着向江凤鸣碾压而来,江凤鸣一拳打在上面,轰的一下,烟尘四起,巨石崩裂。
穆云天内力注入双掌,猛然一吸,阴风渐起:“蝼蚁,今日将你炼化,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这一招神猿尊者曾用过,把对手吸入骷髅中心,内力倾轧把人绞为肉泥,神魂俱灭。九道骷髅虚影,在穆云天身前疯狂旋转,阴风呼啸,呜呜鬼叫,正中心形成一个风眼,要把江凤鸣吸进去。
江凤鸣朗声道:“邪魔歪道,也敢与日月争辉。”
体内虎啸雷鸣,风雷滚滚,江凤鸣凌空一掌,拍向风眼。那风眼似乎被一张无形大网网住,猛的一顿,随后轰鸣,闪电向四周蛇游。让人惊奇的是,以江凤鸣和穆云天为中心,十丈之内狂风骤雨呼啸而至,把姜媚和罗天娇淋透。
凤凰山其他地方阳光明媚,仅江凤鸣和穆云天四周倾盆大雨。两人力量一阴一阳,碰撞后搅动风云,雨水自生。姜媚和罗天娇被冷雨一浇,顿时从幻境中醒来。姜媚把她拉到一旁,两人退出十几丈,猴子和白貂全身湿透,落汤鸡一样。姜媚心疼的将它们抱在怀中。
江凤鸣神功大成,凌空一掌只用六分力,穆云天九幽魔功根本顶不住。风眼炸开,骷髅消散,风雨来得快,散的也快。片刻后,一道七彩霓虹挂在凤凰山顶,时间长达数十息,堪称神迹。皇宫内,张昭正在督促修复慈福宫,被山顶异象惊到,飞至殿顶,刚好看到凤凰山顶长虹贯日奇景。
却说风眼承受不住江凤鸣力量炸开,穆云天再次吐血倒飞,轰然砸到地上。一直以来,他靠九幽魔功吸取他人气血,无往不利,神猿尊者和秦鹤年两位伪境至尊相继折在他手中,让他心生轻视之心,视天下高手为刍狗。今日被江凤鸣轻松挫败,让他如何能接受。
尚未来得及炼化秦鹤年气血,又被江凤鸣震伤经脉,穆云天体内两股真气乱作一团,周身大穴汩汩喷血。他疯疯癫癫,指着江凤鸣道:“吾不信,你明明不是至尊,为何我十成魔功都奈何不了你?”
江凤鸣摇头:“九幽魔功并非天下无敌,靠吸取他人气血内力,终究是小道。九幽魔功有致命缺陷,加上你根基不稳,吸取再多气血,不能为你所用,昙花一现而已。”
“吾要生食汝之血肉!”
穆云天仰天长啸,全身摇摆抽搐,额头和后背相继凸起。因为控制不住体内力量,他边咳血,边痛苦哀嚎,后背凸起呈现惊人弧度,连腰都直不起来。穆云天双手着地,眼睁睁看着自己十指变作鸡爪样,更恐怖的是头发根根脱落,再次变作光头模样。这一刻,连罗天娇都无法认出穆云天,他变的人不人鬼不鬼,像一只嗜血驼背马猴。罗天娇姜媚早被穆云天模样吓得面如土色,两人躲得远远地,哪里还敢观望。
穆云天口中血液混着涎水一起滴落,江凤鸣见他如此惨像,不禁摇头,暗忖:这魔头怕是吸了太多人气血,九幽魔功无法将这些气血融合到一起,反噬来势汹汹,着实吓人。
“给吾去死。”
穆云天野兽一样,四肢着地,狂奔而来,在离江凤鸣一丈远时,高高跃起,十指向江凤鸣头顶插来。江凤鸣冷哼一声,足尖点地,一脚踢出,噗的一下,穆云天吐血倒飞三丈,落地后瘫作一团再也站不起来。
江凤鸣缓缓走去:“你这魔头,不知害了多少人,今日留你不得!”
正要痛下杀手,罗天娇突然跑上前来,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前辈,求求你,不要杀他,我师兄本性不坏,只是被魔功控制了心神。”
穆云天被江凤鸣震飞数次,体内暴虐之气泄去不少,神智突然有些恢复,他躺倒在地,露出一口沾满血污白牙:“师妹,站起来,不要求他,吾宁可去死,也不要你去求他。”
罗天娇趴伏在地上:“前辈,请放过师兄,我愿代他一死。”罗天娇被穆云天所救,对她爱护有加,如今江凤鸣要将他立毙掌下,罗天娇唯有一死偿还穆云天曾经恩情。
江凤鸣撤去掌力,道:“他害人无数,不值得姑娘为他求情。”
罗天娇趴在地上道:“师兄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我愿替他一死,此后两不相欠。”
穆云天惨笑,气急攻心接连吐血:“师妹,你就这么不待见师兄?为了你,吾舍弃了一切,变的不人不鬼,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穆云天野兽一样吼叫,吓得罗天娇惊慌失措。
见罗天娇默不作声,穆云天眼中厉色一凝:“既然如此,那吾便杀了你,就算死,你也休想离开。生同衾,死同穴,一起上路吧!”穆云天积聚体内残存真气,猛然扑了过来。
“魔头就是魔头,永远也不会改正。”江凤鸣缩地成寸,一掌拍在穆云天胸口,力量一吐,穆云天哇的一声倒飞出去五丈,全身筋骨尽断。
“杀了吾,杀了吾!”穆云天七窍流血,软绵绵躺倒在地,疯狂大叫。罗天娇不忍再看,拔出随身佩剑,缓步走向穆云天:“师兄,不要怪师妹,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越陷越深,呜呜。”
“师妹,为什么要这么对吾,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吾,心中可曾有过吾?”穆云天一双血眼紧盯罗天娇,似乎想把她心剖开,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自己影子。罗天娇摇头,泪如雨下:“师兄,我只当你是兄长,对不起,对不起。”
穆云天心如死灰,到了这一刻他才看清,原来罗天娇心中根本没有他。他闭起双目,道:“动手吧,死在你手中,吾甘之如饴。”
罗天娇失声痛哭,美目闭起,一剑刺在穆云天胸口。穆云天身体弓起,双手紧紧握住剑身:“师妹,我好恨------啊!”
罗天娇跪倒在地,将长剑拔出,穆云天一腔热血飞溅三尺高。看着穆云天渐渐失去气息,她眼中眸光大盛:“爹、娘,女儿不孝,不能侍奉二老左右,下辈子再来报恩。”挽个剑花,罗天娇将剑举至颈部,顺手一拉,便要自刎。
穆云天对她有救命之恩,如今死在她手中,自然要以命抵命!只有亲手杀了穆云天,才能洗刷他给金剑山庄带来的耻辱。可弑兄杀恩,于情于理,罗天娇也将不被世人所容。
眼见罗天娇就要香消玉殒,只听叮的一声,长剑被大力荡开。原来是一颗石子射来,将长剑打落。
“姑娘何至于此?”
江凤鸣缓缓走来,姜媚快步上前,把罗天娇搂在怀中:“妹妹,为何要为这魔头寻死?你真是傻。”
罗天娇瘫坐在姜媚怀中,见穆云天生机全无,悲从心来,忍不住掩面痛哭:“我不想他再造杀孽,那些被他吸干之人何其无辜。”她知道穆云天为了恢复金剑山庄荣耀,一路走来,有多么不易。被神猿尊者废去武功,最终没有经受住魔功诱惑,嗜杀成性,走上不归路。
姜媚央求江凤鸣:“江大哥,妹妹太可怜了,要不我们帮她把人埋了吧?”
江凤鸣点头,有他协助,自然轻而易举寻到一处洼地,将穆云天草草掩埋。一斟一酌,自有天定,当年穆云天带着师兄弟逼迫穆胜男侍女穆英,古亭山将穆英杀害后草草埋在奇源山上,连张草席都没有。罗天娇说师兄生前杀人无数,还是不要立碑为好,也算是因果循环。
穆云天对罗天娇心有所属,吃穿用度自然没有亏待。金剑山庄覆灭时她才十五,如今快要十九岁,早就脱胎换骨,亭亭玉立。罗天娇与江凤鸣对面不相识,实属正常。此时,姜媚才得空仔细打量她,这一看顿时惊为天人。只见罗天娇罗裙香露玉钗风,靓装眉沁绿,羞脸粉生红,竟然生的花容月貌,比自己还要艳丽三分。
姜媚道:“呀,妹妹生的如此美貌,姐姐作为女子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难怪那魔头想要趁机非礼妹妹。”
罗天娇被她夸的羞愧难当,自怀中掏出一物,塞入姜媚手心,道:“多谢姐姐与前辈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将这枚玉佩转赠给姐姐,希望姐姐莫要嫌弃。”姜媚瞪大美目,原来是枚精雕细琢玉佩。那玉佩羊脂一般,手感温润,中间是铜钱大小圆环,两侧龙凤呈祥。身在官宦之家,姜媚识得玉佩贵重,道:“太贵重了,要是姐姐没看错,这应该是天家之物,怎会到妹妹手中?”
罗天娇点头:“姐姐见多识广,这枚玉佩叫龙凤环,确实是天家之物。家中长辈曾经帮助过宋庭某位皇子,得赠这枚玉佩。后来因为一些巧合,这枚玉佩到了妹妹手中。”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江凤鸣呆立当场,石化一般。当年在奇源山,穆云天就是用这枚玉佩,诬陷父母出卖金剑山庄,逼迫他跳崖自尽。谁曾想到,过了几年,又在凤凰山上见到这枚龙凤环,这可是父母定情信物。其实,龙凤环在罗天娇手中不为怪,穆云天爱极罗天娇,早将这枚珍稀玉佩转赠给她,图她欢心。
江凤鸣盯着罗天娇脸庞,越看她越觉得熟悉,与脑海中一个身影渐渐重叠起来。江凤鸣身躯一震,脱口而出:“龙凤环!你是罗师妹!”
这一声罗师妹将罗天娇惊立当场,她盯着江凤鸣脸庞:“你是?”
江凤鸣戴着人皮面具,年约五十,很陌生的面孔。他在脸上一抹,露出本来模样。罗天娇娇躯震颤,如遭雷击,随即娇啼一声,扑入江凤鸣怀中:“江大哥,你是我江大哥。”罗天娇声若杜鹃啼血,泪如雨下,将他紧紧抱在怀中,生怕一睁眼江凤鸣便要化作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