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亲王府邸,坐落在京城西隅,朱门高墙,庭院深深,平日里门庭冷落,唯有偶尔传来的钟磬梵音,昭示着主人“潜心礼佛”的志趣。然而今日,府邸内外却被一种无形肃杀的气氛所笼罩。御前侍卫早已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明为护卫圣驾,实为监控封锁。
雍正銮驾抵达时,简亲王雅尔江阿身着亲王常服,在家眷仆从的搀扶下,亲自于府门外迎候。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带着久病之人的憔悴,步伐略显蹒跚,见到雍正,便要行大礼,被雍正亲手扶住。
“皇叔不必多礼,您年事已高,又染病在身,朕心中甚是挂念。”雍正语气温和,面带关切,仿佛真的只是一次寻常的探病。
“老臣残躯,劳皇上亲临探视,实在惶恐,罪该万死。”雅尔江阿声音虚弱,带着喘息,被雍正携着手,一同走入府中。
王府内陈设古朴,并无过多奢华之气,佛堂内香烟袅袅,经幡垂落,确有一派超然物外的景象。宾主落座于花厅,御医上前为简亲王诊脉,言说乃是年老体衰,忧思过甚,需静心调养云云。雍正赐下药材,又温言安慰了几句。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和谐,仿佛君慈臣恭,一派祥和。
然而,就在气氛看似最融洽之时,雍正端起茶杯,轻轻拨弄着浮沫,仿佛不经意般问道:“皇叔近日可曾听闻,赫舍里·隆科多之事?”
花厅内的空气瞬间凝滞。雅尔江阿捧着药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面露悲悯之色:“老臣深居简出,却也略有耳闻。隆科多此人,昔日也曾来府上拜会过几次,看似恭谨,不想竟如此胆大妄为,结交匪类,实在令人痛心。皇上依法严惩,乃是正国法,肃朝纲,老臣……唯有感佩圣心独断。”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甚至对赫舍里氏的倒台表示了支持。
雍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话锋却陡然一转:“皇叔可知,那赫舍里氏勾结的‘匪类’,用的是何信物?”
雅尔江阿抬起浑浊的老眼,茫然地摇了摇头:“老臣……不知。”
“是一枚,‘血狼营’的狼头令牌。”雍正的声音依旧平稳,目光却如利剑般射向雅尔江阿,“朕记得,皇叔年轻时,曾随皇祖爷平定过关外之乱,对这‘血狼营’,想必不陌生吧?”
雅尔江阿的脸上掠过一丝极不自然的僵硬,虽然转瞬即逝,却未能逃过雍正锐利的眼睛。他干咳两声,掩饰道:“年轻时的往事……依稀有些印象。那‘血狼营’凶残成性,早已被剿灭多年,怎会……怎会重现世间?想必是有人借其名头,故弄玄虚。”
“哦?是吗?”雍正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可朕还听说,那赫舍里氏不仅勾结关外匪类,似乎在宗人府……也有些不清不楚的手脚。”他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陡增,“皇叔身为宗令,执掌宗人府,对此……就真的一无所知?”
雅尔江阿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他放下药碗,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好一阵,才喘息着道:“皇上明鉴!宗人府事务繁杂,老臣年迈昏聩,近年来已是力不从心,多赖左右宗人及下属官员操持。若……若赫舍里氏真在宗人府有所图谋,那定是底下人欺上瞒下,老臣……老臣失察之罪,甘受皇上责罚!”他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只认个“失察”之罪。
雍正看着他这番表演,心中冷笑更甚。他不再迂回,直接图穷匕见,从袖中取出那枚“雅”字玉佩,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皇叔,可认得此物?”
当那枚温润的白玉玉佩出现在眼前时,雅尔江阿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一直勉强维持的镇定瞬间崩塌!他死死盯着那枚玉佩,嘴唇哆嗦着,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这……这是……”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这是在宫中,安嫔处发现的。”雍正语气冰冷,“皇叔,你的贴身玉佩,为何会出现在与赫舍里氏勾结、涉嫌太庙刺杀的安嫔宫中?你作何解释?!”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雅尔江阿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身体剧烈摇晃,几乎站立不稳,他指着那玉佩,嘶声道,“这玉佩……这玉佩老臣早已赏给了府中一个得力的包衣奴才阿穆鲁!怎会……怎会出现在宫中?!定是有人陷害!皇上!这是有人要陷害老臣啊!”
他终于失态了!在雍正接连的逼问和这枚突如其来玉佩的冲击下,这位老谋深算的王爷,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阿穆鲁?”雍正眸光一闪,牢牢记住这个名字,“皇叔将此等重要信物赏给一个包衣奴才?未免太过儿戏了吧?更何况,据朕所知,那阿穆鲁,早在半年前,就已因‘急病’暴毙了!死无对证,皇叔倒是推得干净!”
雅尔江阿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喃喃道:“死了……阿穆鲁也死了……好……好狠的手段……”
就在这时,花厅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和兵器碰撞之声!一名粘杆处侍卫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冲进来,跪地急报:
“皇上!府外突然出现大批不明身份的蒙面死士,武功高强,正在冲击侍卫防线!他们……他们目标似乎是王府后宅的……档案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