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延家宅
年关的热闹渐渐平息,元宵佳节将至。后宫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妃嫔们往来走动,笑语嫣然,仿佛之前内务府的腥风血雨从未发生。
安陵容近日却有些心神不宁。她依循旧例,给家中去了信并捎带了些年节赏赐,但以往早就该到的回信,这次却迟迟没有音讯。她派人去宫门处打听,也只说是信使尚未返回。
这日,她正坐在窗前,心不在焉地绣着一方帕子,贴身宫女宝鹃匆匆进来,脸色发白,声音带着哭腔:“小主!不好了!老爷……老爷他出事了!”
安陵容手一抖,针尖瞬间刺入指尖,沁出一颗鲜红的血珠。她顾不得疼痛,猛地抓住宝鹃的手,声音发颤:“你说什么?我爹他怎么了?”
宝鹃哭着道:“刚才宫外递来消息,说……说老爷被都察院的人带走了!说是……说是涉嫌贪墨河道修缮款项!”
“贪墨?”安陵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她父亲安比槐只是个小小的松阳县丞,河道修缮是何等大事,他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和能力去贪墨?这分明是诬陷!
“消息可确切?”安陵容强撑着问道。
“千真万确!送信的人说是亲眼所见!现在家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夫人让赶紧告诉小主,想办法救救老爷啊!”宝鹃泣不成声。
安陵容只觉得浑身冰凉,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在这深宫之中,无宠无势,全靠着小心谨慎和林潇潇的庇护才得以生存。如今父亲遭此大难,她一个弱质女流,能有什么办法?
“林姐姐……对,找林姐姐!”安陵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得仪态,跌跌撞撞地就要往碎玉轩跑。
宝鹃连忙拦住她:“小主!此刻宫门都快下钥了,您这样贸然出去,恐惹人非议啊!不如明日一早……”
“我等不了明天!”安陵容眼泪夺眶而出,“我爹在牢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我必须立刻去见林姐姐!”
她挣脱宝鹃,也顾不上换衣服,只披了件斗篷,便匆匆赶往碎玉轩。
碎玉轩内,林潇潇正准备歇下,听闻安陵容深夜来访,心知必有大事,连忙让她进来。
一见林潇潇,安陵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泪如雨下:“林姐姐!救我!救我父亲!”
林潇潇吓了一跳,连忙和槿汐一起将她扶起:“陵容,快起来,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安陵容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将父亲被都察院带走的消息说了出来。“姐姐,我爹他为人谨慎,绝不敢贪墨河道款项!这一定是有人诬陷!姐姐,你如今得皇上太后看重,求求你,想想办法,救救我爹吧!陵容做牛做马,报答姐姐的大恩大德!”说着又要跪下。
林潇潇心中巨震!安比槐被抓?在这内务府风波刚刚平息的时候?这绝不是巧合!
她立刻想到了皇后!这是皇后的反击!而且直击安陵容,也是她林潇潇的软肋!
“陵容,你先别急,冷静下来。”林潇潇按住她颤抖的肩膀,声音沉稳,试图给予她力量,“此事来得蹊跷,恐非表面那么简单。你仔细想想,安大人近日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或者,家中可曾收到过什么异常的讯息?”
安陵容茫然摇头:“没有……我爹官职卑微,一向谨小慎微……家中来信也从未提及异常……”她忽然抓住林潇潇的手,眼中充满恐惧,“姐姐,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连累了我爹?”她想到了自己与林潇潇交好,想到了近日与富察贵人的龃龉,想到了内务府风波……
林潇潇看着她绝望的眼神,心中又痛又怒。皇后的手段,果然毒辣!她这是要逼安陵容,也是在逼自己!
“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林潇潇沉声道,“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安大人究竟所犯何事,案情严重到何种地步,关押在何处,我们才能想办法周旋。”
她沉吟片刻,对槿汐道:“槿汐,你立刻去想办法,看能否通过御前的小路子或者文公公的渠道,打听一下都察院那边关于此案的消息,越快越好,越详细越好!”
“是,娘娘!”槿汐领命,立刻转身出去安排。
林潇潇又安抚安陵容:“陵容,你放心,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我绝不会坐视不管。但此事涉及前朝,我等后宫妃嫔不得干政,需得万分谨慎。你且先回去,安心等待消息,无论如何,不要自乱阵脚,更不能在人前露出异样,以免授人以柄。”
安陵容见林潇潇肯帮忙,心中稍安,但担忧并未减少,她哽咽着点头:“陵容明白,一切……一切就拜托姐姐了。”
送走失魂落魄的安陵容,林潇潇独自坐在灯下,眉头紧锁。皇后的报复来得又快又狠,直接瞄准了她同盟中最薄弱的一环。安比槐的案子,看似简单,但背后不知藏着多少陷阱。她若插手,便是干预朝政,正中皇后下怀;她若不管,安陵容必然心生怨怼,同盟破裂,她也会寒了手下人的心。
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
然而,林潇潇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皇后越是逼迫,她越不能退缩。安陵容既然跟了她,她就有责任护其周全。这不仅是义气,更是维护她自身势力的必要之举。
只是,该如何破局?如何在不违背宫规、不授人以柄的情况下,救出安比槐?
她需要信息,需要更准确的信息,才能找到那个关键的突破口。夜色深沉,碎玉轩的灯火,再次为这突如其来的危机,亮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