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敲打富察贵人立威的势头,林潇潇开始更加系统地经营自己在底层的势力。她深知,信息是后宫生存的关键,而最真实、最及时的信息,往往来源于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底层宫人。
在太后的默许和皇帝“享妃位份例”的隐形支持下,她协理宫务的权限得以更深入地触及内务府的一些具体部门。她利用这个机会,并非一味强推改革,而是仔细观察,寻找那些被埋没、受排挤,或有真才实学却不得志的宫人。
这日,她前往内务府核对一批古籍修缮的账目,负责接待的是个姓文的老太监,年纪约莫五十上下,头发花白,衣着朴素,但一双眼睛却透着精明与沉稳。他呈上的账目条理清晰,字迹工整,每一笔开销都附有详细的说明和依据,与其他管事那含糊不清的账册形成鲜明对比。
林潇潇心中一动,状似随意地问道:“文公公在内务府当差多少年了?”
文公公躬身答道:“回婉仪娘娘,奴才入宫三十八年,在内务府库籍司当差已有二十载。”
“库籍司……”林潇潇知道那是个清苦又没什么油水的衙门,负责管理宫中藏书、档案,是真正的清水衙门。“本宫瞧你这账目做得极好,条分缕析,清晰明了,比许多管事都强。”
文公公脸上并无得色,依旧恭敬:“娘娘谬赞了,分内之事罢了。”
林潇潇翻阅着账册,又道:“本宫近日正在梳理一些旧例,发现许多章程年代久远,执行起来颇有不便。文公公在库籍司多年,想必对宫中旧档极为熟悉,不知可愿帮本宫整理一份关于宫人调配、物料申领方面的历年章程演变录?本宫也好参考借鉴,看看有无可以优化之处。”
这并非正式差事,更像是一种私人性质的咨询。但文公公眼中却闪过一丝光亮。他在库籍司埋没多年,空有一身整理归纳的本事却无处施展,如今竟有位得宠的娘娘看得上他的才能!
“奴才……奴才定当竭尽全力,为娘娘分忧!”文公公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林潇潇微微一笑,让槿汐记下文公公的名字和所在衙门。这是一个信号,表示她记住了这个人。
类似的事情,在林潇潇协理宫务的过程中,还发生了好几起。她发现了一个因直言顶撞上司而被排挤到杂役房的识字太监,将其调到了需要记录文书的地方;她留意到一个因家乡受灾、家境困难而时常偷偷哭泣的小宫女,暗中让槿汐接济了她家里,那小宫女感激涕零,自此对碎玉轩死心塌地;她还“偶然”发现了一个曾在御药房当过学徒,因故被贬,却对药材鉴别极有心得的老宫女,将其安排到了负责验收药材的岗位……
这些举动,看似零散,不成体系,却像一颗颗棋子,被林潇潇悄无声息地埋在了后宫各个不起眼的角落。他们或许职位不高,能量不大,但分布在关键的信息节点上,或有一技之长,或心存感激。假以时日,这张看似松散的网络,或许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与此同时,甄嬛那边也在各宫妃嫔中周旋,凭借其得体的谈吐和聪慧的头脑,与敬妃、端妃(虽在静养,但其宫中旧人仍有影响力)等人维持着良好的关系,偶尔能探听到一些上层流动的风向。而安陵容则凭借其精湛的绣工和调香技艺,慢慢在宫女圈子中有了些名气,甚至偶尔能得到太后一两句夸赞,也借此听到不少底层流传的闲言碎语。
三人分工合作,信息通过隐秘的渠道汇集到林潇潇这里,再由她进行梳理分析。她仿佛一个耐心的蜘蛛,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编织着自己的信息网。
然而,就在林潇潇以为可以暂时喘息,稳步经营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通过文公公这条新建立的暗线,传到了她的耳中。
文公公在整理旧档时,偶然发现了一份十几年前,关于当时一位难产而逝的嫔妃的医案记录副本。副本中记载的某些症状和用药,与他近期偷偷查阅的、端妃中毒后的太医诊断记录,有几分诡异的相似之处!而当年那位嫔妃去世后,其家族很快便没落下去,相关医案正本也已遗失。
文公公觉得此事蹊跷,不敢声张,只悄悄禀报了林潇潇。
林潇潇听到这个消息,拿着纸条的手微微一颤,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十几年前的旧案,与如今端妃中毒的症状相似……这仅仅是巧合吗?还是说,这后宫之中,隐藏着一条更黑暗、更久远的毒蛇?皇后的手段,难道在十几年前就已……?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眼前的迷雾似乎更浓了。她吩咐文公公切勿再查,并将所有相关记录痕迹清理干净。这件事,水太深,以她现在的力量,贸然触碰,只怕会引来灭顶之灾。但这个消息,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她意识到,皇后的可怕,可能远超她的想象。她必须加快脚步,积蓄力量,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更可怕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