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夜的雨下得蹊跷。
林清绾站在宿舍楼下的电话亭里,指尖被冰冷的金属边框硌得生疼。听筒里传来忙音,她却固执地举着电话,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即将消逝的什么。雨水顺着亭顶的缝隙滴落,在她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像极了那些在记忆里不断碎裂的瞬间。
三天前,谢临川把那张被撕碎的准考证扔在她课桌上时,纸片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她不敢细想那是什么,就像不敢回忆今早母亲塞给她那支钢笔时,眼里闪过的诡异光芒。
\"清绾?\"
苏晴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林清绾慌忙挂断电话,转身时撞进闺蜜湿漉漉的怀抱。苏晴举着伞的手在发抖,运动服下摆滴着水,在水泥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程野他......\"苏晴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哽住,目光越过林清绾的肩膀,落在电话亭旁的垃圾桶上。
林清绾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呼吸瞬间凝固——半截被烧焦的准考证边缘正从垃圾桶里探出来,灰烬里隐约可见\"08\"两个数字,那是她准考证的尾号。
\"什么时候......\"
\"刚才。\"苏晴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看见谢临川从这里走出去,手里拿着......\"她突然顿住,脸色煞白地指向林清绾身后。
转学生站在雨幕中,黑色雨伞压得很低,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右手握着的矿泉水瓶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光,瓶身上印着的编号在雨水中若隐若现——和高考前夜递给程野的那瓶一模一样。
\"清绾。\"谢临川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的准考证......\"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三人同时转头,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宿舍楼门口,车灯在雨幕中晕开两团惨白的光。车门打开,程野摇摇晃晃地走下来,深蓝色校服被雨水浸透,右手的绷带渗出暗红的血渍。
\"程野!\"苏晴尖叫着冲过去。
少年体育生却像没听见一样,径直走向林清绾。他每走一步,地面就溅起一片水花,像是在用身体丈量着什么。当程野站定在她面前时,林清绾终于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那是一沓被雨水打湿的钞票,边缘用薄荷糖纸捆扎着。
\"这是......\"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程野没有回答。他抬起右手,将一张照片塞进她掌心。照片上是母亲站在谢氏集团大厦前,脸上挂着林清绾从未见过的谄媚笑容。背景里,谢临川的父亲正搂着她的肩膀,两人身后的电子屏上闪烁着\"战略合作\"四个字。
\"高考志愿......\"程野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填金融系。\"
林清绾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结冰。她想起三天前母亲在病房里说的话:\"你爸的公司...多亏谢氏集团注资才能撑到现在......\"当时她以为那只是普通的商业合作,现在才明白,那是一座用谎言堆砌的巴别塔。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问,声音轻得像是梦呓。
程野突然笑了,笑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凄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笔帽上刻着熟悉的\"S.L\"字母:\"因为......\"钢笔尖突然刺破自己的手掌,鲜血滴落在准考证上,\"我们都是棋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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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体育馆的仓库门在暴雨中吱呀作响。
谢临川站在生锈的篮球架下,手中把玩着一枚银色的U盘。监控屏幕上,林清绾苍白的脸在电话亭的灯光下忽明忽暗,而程野正将那张染血的照片递给她。
\"真感人啊。\"他轻笑一声,将U盘插入身旁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立刻弹出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整齐排列着五个人的资料——从入学成绩到家庭背景,甚至包括他们各自的弱点。
文件夹最后是一个视频文件,谢临川双击打开。画面里是教师办公室,班主任正将一沓试卷放进抽屉,而他的手在镜头外比了个V字。视频播放到一半突然卡住,屏幕上跳出一行红色警告:\"密码错误。\"
谢临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猛地合上电脑,转身时撞翻了身后的铁架。生锈的金属支架轰然倒塌,在水泥地上激起一片火花。就在这时,仓库的门突然被踹开。
\"你在找这个吗?\"
林清绾举着另一枚U盘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苏晴和程野跟在她身后,两人的表情各异——闺蜜的眼里燃烧着怒火,而体育生则一脸木然。
\"果然在这里。\"谢临川笑了,伸手去拿U盘。他的指尖刚碰到金属外壳,突然听见\"咔嗒\"一声轻响。林清绾按下U盘上的按钮,仓库四周的隐藏摄像头同时亮起红光。
\"你以为......\"谢临川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些监控有什么用?\"
\"没用。\"林清绾走近一步,将染血的照片扔在他脚边,\"但警方很喜欢这些证据。\"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程野的绷带和苏晴颤抖的肩膀,\"特别是关于谢氏集团洗钱的证据链。\"
仓库突然陷入死寂。雨声透过铁门的缝隙传来,像无数细小的指甲在抓挠着神经。谢临川缓缓蹲下身,拾起那张照片。他的手指在照片边缘摩挲,突然低笑起来:\"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抬头时,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临川集团......可不止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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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当天的清晨,林清绾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准考证完好无损地躺在她的掌心,右下角的裂痕被透明胶仔细粘好。远处教学楼顶的时钟指向七点三十分,距离开考还有半小时。
\"清绾!\"苏晴从身后跑来,手里举着一份报纸。头条新闻的标题触目惊心:\"谢氏集团高管涉嫌金融诈骗被捕\"。
林清绾接过报纸,看见谢临川父亲戴着镣铐的照片。她的目光突然被边栏的一则小消息吸引——\"本市发现一名不明身份男子尸体,疑似跳楼自杀\"。没有照片,没有详细信息,只有短短两行字。
\"是谢临川吗?\"苏晴颤抖着问。
林清绾摇摇头,将准考证仔细折好放进钱包。她想起昨夜程野说的话:\"有些答案,我们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少年体育生的眼神穿过雨幕,落在远方某个看不见的地方。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高考的铃声准时响起。五个人站在不同的考场外,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这个盛夏的故事或许没有真正的结局,但至少,他们终于看清了自己要走的路。
十七岁的盛夏,在这个充满灰烬与希望的清晨,终于显露出了它最真实的模样——不是薄荷糖的甜蜜,也不是碎玻璃的锋利,而是疼痛过后,依然野蛮生长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