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道平显然是擅长四处传送的,他精准地降落在一摊还没完全处理干净的、干涸的血迹中。
这里几乎是死角,没有人注意到突然出现了两个人,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角斗场中。
空间几乎密闭,角斗场之外的灯光并不明亮,故意营造出暗淡的氛围,只有嗡嗡的排气扇在运作,所有的光源都聚集在内场的角斗场。
在郑观棋四处看的时候,齐道平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渐渐收紧,角斗场爆发出一阵足以把天花板掀开的欢呼尖叫。
他的目光追随齐道平没有移开的视线看过去,现在场上的是一只黑色的熊和一个有圆润啤酒肚的男人,熊的腹部有被血染成暗红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白色的毛发。
而男人赤手空拳,似乎是为了尽兴——让这场实力悬殊的对决留有悬念,他们给男人的脖子上戴了一个有尖刺的铁项圈,在他的肋骨以上给他穿了铁甲。
他站在六平米的圆台一角,尖叫着求饶,声音和磨砂纸摩擦铁锈一样嘶哑,周围的欢呼声瞬间就将这曲解为火柴划过火柴盒升起的渺小火焰。
那只野熊并不强壮得肚大腰圆,它的脊背也是脊骨根根可见,隐约从毛发下可见被鞭子抽打过的痕迹。
它先是被男人的尖叫唬住,自然界的尖叫和咆哮代表警示和威慑,这只野兽被短暂地震慑住。
但是这聪明的畜牲很快意识到这男人只是虚张声势。
它张开嘴,作为和人类一样的杂食动物,它的犬齿却是比人类锋利了不知多少,粘稠唾液粘连在上下颚和发黄的牙齿间——饥饿已久的野兽扑了上去。
生死攸关之际,那个男人似乎是终于意识到求救无用,肾上腺素接管了身体,他一拳打向扑过来的野熊。
“咔嚓”,男人兴奋地抬头,欢呼和掌声、口哨声一起响起。
他以为自己打碎了野熊的胸膛。
目光继续上移,他看见血像瀑布一样迸溅喷射,而那只畜牲的上下牙之间咀嚼的……是他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
鲜血还在喷溅,可是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抗的勇气,发了疯一样的尖叫。
看客们更加兴奋疯狂,他们鼓掌欢呼,嬉笑着给野熊加油打气:“撕了他!撕了他!”
“撕开他的肚子!”
骤然上升的音调让野熊惊疑不定,周围的人有些等不及,他们大声咒骂,丝毫没有同情圆台上那个还在崩溃的男人。
饥饿的痛苦还是占据上风,野熊被男人脖子上的铁项圈扎了个猝不及防,它盯上男人圆润的、泛着油脂光芒的肚子,缓缓的伸出爪子。
剩下的画面郑观棋一点没看见,齐道平捂住他的眼睛,郑观棋在一片嘈杂声里听见了齐道平鼓动的心跳声——迅速又愤怒,可能还带着隐隐约约的兴奋,太复杂了。
齐道平的声音低哑:“小孩子别看,有空自己捂住耳朵……算了,站在这里不捂也听不见什么。”
欢呼声越来越大,齐道平苍蓝色的眼睛都要被鲜血灼伤,他看着男人的肚子被剖开,肠子和各种液体散了一地,腥味、臭味、汗味……男人活着经历了这些酷刑——直到野熊忍无可忍撕开铁皮,戳出他的心脏。
一条生命逝去了。
看客们终于疲惫,看台一片寂静,只剩下麻醉枪刺入皮肉的枪声,高压水枪冲刷台子的水流声,血腥和疯狂一起被埋于地下。
主持人很快登上圆台中央,用慷慨激昂的声音大声宣扬:“看看,这就是不遵守赌场规则的下场,咱们来财可不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各位可要约束好自个的钱袋子!”
显然,看客们想看的并不是这肥猪发表宣言,他们喝倒彩,吐唾沫的声音和唏嘘声一起响起。
“哎呦哎呦,”十指都戴着金戒指的肥猪,“急什么?”
主持人搓搓白得像猪蹄的手:“上一场的结局大家都看见了吧——那是没有用我们勇猛神药的对决,接下来——”
他被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眯起来,台下待机的瘦削男人很快被推上圆台,准确来说是双手双脚被束缚住,带着镣铐被驱赶上圆台,他的神情亢奋,明明瘦弱却能带着几十公斤的镣铐。
瘦削的男人抬眼,血丝密布。
“看,这就是注射了勇猛神药的对决者,大家会为此感到尽兴——”肥猪鞠躬,动作之大,震得脸上、肚子上的肥肉晃动,他缓缓挪下台,指挥安保把瘦削男人的镣铐解开。
齐道平的手放下,指着台上亢奋得不正常的男人:“看到他了吗?”
“他身上有异能波动?”郑观棋不解,“他也是异能者吗?”
“并不是,他被注射的东西来自于一个强化类型异能者,”齐道平的语气冷漠,“这个异能者还是我的老熟人呢——”
“这算不算毒品。”郑观棋思考。
“怎么不算?异能总有副作用不是吗?”就像归一那个面具怪物,他的异能就是强化型的——副作用是绝对的控制权。
郑观棋搓搓手,准备大展宏图:“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噗嗤——”齐道平的冷酷没憋住,他笑得牙齿都在外面乘凉,“我不是说过吗?你只是来参观下城区的——在我这个导游的带领下。你什么都不用做,朋友,你只需要看着。”
于是他们的目光聚焦在圆台上,一只野狼被吊着放到台上。
齐道平似乎是对这个结局早有预料,显得兴致缺缺,郑观棋用谴责的眼神看着比他高六厘米的人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瞬间矮下去。
台上的局势几乎是一边倒,男人一拳一拳砸过去,那只野狼被砸得夹紧尾巴呜咽,男人没有停下,畜牲也不值得怜悯。
如同野熊和人的反转,男人把野狼虐待致死,圆台已是血肉模糊。
“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蓦得大笑,眼睛完全变成红色,他把被砸得稀碎的血肉拢起来,混着石子、混着沙子、混着自己的血肉,全部塞到嘴里奋力咀嚼。
饥饿——好饿——
饿——
食物,他需要食物——
他的眼睛转向看台上活蹦乱跳的肉,咧开嘴笑,有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圆台叫圆台,但它不是个赤裸裸的台子,而是巨大的圆形铁笼,于是男人只能抓着黑色的铁笼,发出绝望的嘶吼:“饿——”
在时间的流动中,男人变成一具枯骨,骨头丁零当啷地掉了一地,所有的血肉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是被什么东西嗦干净了。
头骨咕噜咕噜地滚出笼子外,滚到某个人的脚下,又被踢到郑观棋的脚边。
场外爆发出一阵欢呼,为数不多的惊恐也消失在人海中。
“这些注射剂一旦被他们完全掌握,下城区会成为真正的地狱。”齐道平叹气,不着调的人终于正经起来。
“会变成丧尸围城吗?”郑观棋默默后退,离那个头骨远了一点。
“……”难得轮到齐道平接不上话。
这是不是太地狱笑话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