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的台阶一级一级向上延伸，林岚山停下脚步，干劲十足的史君钰现在扒在楼梯扶手上喘气：“不是，咱都现代社会了，不能装个电梯吗？”
吴瞿点头，和曲音江一起坐在比木兰柯脚下台阶稍低几级的台阶上。
骑士梅是个幽灵，不纳入人类范围，而小梅他在木兰柯和郑观棋的怀里流动，也不在狼狈的行列。
一路飞过来的郑观棋挠头：“那我们可能要建太空电梯才行了。”
林岚山抬头，高高的透明穹顶上有一轮明月，祂和他们仍然有很大的距离，犹如鸿沟，他的声音沉静，在空荡荡的塔内回荡：“我们去不了，对吗？”
郑观棋把笑容收敛，点头：“虽然梦域外围的污染已经基本清除，但那里是梦真正的核心区域，污染最重，你们走不过去，也不能过去。”
“你刚刚想让我们自己放弃！”吴瞿瞬间反应过来，瞪大眼睛，腾地一下站起来。
“……”曲音江拉住他的指尖，“但是你没想到大家会一直跟到现在。”
郑观棋把头发挠的乱糟糟：“我是核心而且很强，所以我可以直接过去，梅它比较特殊……”
“会受伤吗？”林岚山说你会受伤吗，语气严肃得像在问，你会在这里死去吗？
“不会，”郑观棋和他对视，白色的眼睛倒映出蓝色的海，“相信我。”
铠甲碰撞和布料摩擦的声音响起，林岚山逐级走下楼梯，没有丝毫犹豫，他脚步一顿，回头最后看一眼：“如果，boss战还没有看见你，拼尽全力我也会拆了地下城。”
史君钰抿嘴，扶着扶手，过度疲劳的小腿还在颤抖，她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味，难得正经：“鸦舟，我们相信你。”
“不要受伤，不要让我难过。”曲音江伸手，他把手搭上去，被她轻轻握住，她呢喃，“不要受伤……受伤了一定要回来找我。”
“看我干什么！我在生气！”吴瞿指着他，跳脚，脚下一滑，差点滚下楼梯，被郑观棋拽住围巾撤回。
他的耳尖悄悄红了，嘴上不留情：“回来和我重新道歉！”
他们走下台阶，高高的台阶上，他们的身影在缩小。
木兰柯走到他身边：“你要去唤醒他了？”
“嗯。”自知理亏的人语气低落，等待大家长的教育。
“那里很高，很高，”小梅指着穹顶，瞬间掉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谁啊……你要救……谁啊，哇呜呜呜呜……”
郑观棋摸摸它的脑袋：“哎呦，你哭什么，就像之前你救你的主人，骑士梅也要去救他的主人。但是这次有我在，会是个圆满的结局，信不信？”
“……拉……拉勾……”这是木兰柯最近教他的。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骗人谁变小狗……”
“不要……不要你变成小狗，骗人你就立刻回来。”
郑观棋揉揉他的脑袋。
他看着木兰柯：“如果这次永夜依旧会降临，你是否愿意再一次唤醒众人？”
木兰柯望着他空旷的眼睛，在里面看见一个辫子上插满鲜花的自己和一个还在擦眼泪的小梅，用问题回答了问题：“如果我陷入无法醒来的梦，你会来唤醒我吗？作为……二宝。”
“我会。”他收拢翅膀，站在木兰柯面前。
“那么我的答案是一样的，”木兰柯拉住他的手，“我永远爱你，永远相信你，所以你要遵守约定，回来唤醒我和小梅。”
他们也离开了，只剩下骑士和领航者站在高塔望不到顶的长阶上，仰望着遥远的月亮。
“我们要到他身边去了，你还要准备什么吗？”郑观棋蹲下去，询问梅。
“我带的已经足够多。”梅轻轻摇头。
所有人在这一刻被弹出梦域，他们看着月亮极速坠落，砸向不知名的地方，世界陷入无边的黑暗。
有人坠入黑夜，去打捞无力回天的月亮。
方观南站在窗边，轻声咳嗽，把目光移向一边担忧地抚摸小乌鸦的纪云明。
见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纪云明默默把乌鸦塞到口袋里，皱眉，看着无边的黑暗。
“他要开始行动了。”方观南抛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双方都心知肚明，这个“他”是谁。
纪云明的手心都是汗，嘴唇紧抿：鸦舟到底又做什么去了！
直觉告诉他，外面这永夜的模样绝对和鸦舟脱不了干系。
冒险者小队全员苏醒，除了领航者和骑士。林岚山缓缓呼气，凝视着黑暗笼罩世界。
……
“公主公主快起床，骑士已经找了你很久喽——”郑观棋双手合拢成扩音器的模样，大声在一片黑暗的空间到处乱喊，梅跟在他身边，沉默不语。
这里的污染浓度很高，梅已经开始感到不适，许多嘈杂的声音在它耳边回荡：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沉睡？他……这些年一点都不好。
他又扭头看身边这个没什么异样的人：他听不见？
突然升起的月亮把这里的黑暗全部驱散，两边开始构建不同的场景，等到所有颜色铺开，渲染，这里已经很明亮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很远，但是很清晰，也很无奈：“你一句……都不听。”
“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要做扫兴的家长。”郑观棋跺脚，整片空间震荡。
“好久不见……梅。”
风吹过它的头顶，有温热的雨落下，它抬头，没有发现乌云，原来是风吹掉了它的眼泪。
“我……很想，很想你。”它小声地，慢慢地说，“我找了你很久，你把我丢出梦域后他们听不见我说话，砍下我的脖子，我……看见你消失，我……明明……是……想救……我什么也没做到，胆小、没用、笨……”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嗓子里好像有千万斤的棉花，堵住所有的宣泄。
似乎是没想到它会把自己贬低成这样，月亮化作一道虚影，他轻轻抱住这个伤心的小鹿——尽管它其实流浪了很久，已经不再是小鹿的模样：“你没有错，我仍然爱你，是我对不起你，让你流浪了这么久，脖子……”
他抚摸那个已经看不见的痕迹，语气再三停顿：“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一直在找我。”
郑观棋在一边擦不存在的眼泪：【好感人的一幕呜呜呜呜——】
【呵呵。】金闪闪笑得很用力，【没见得，你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就为了看大团圆？】
【不是啊，我们这一路不是干了很多事吗？】
【？】
【四害是外围污染捏成的，除四害的过程中我们就把外围打扫干净了，我们来内围是来清除最后亿点污染，然后这个污染反扑一下，二周目的木兰柯压制反扑，我们暴打污染，把木兰柯喊醒——通关成功！我就是游戏天才！】
在他一连串的话中，金闪闪意识到，宿主一直都在漫不经心地干正事。
同时想到另一件事——如果他一直走在自己选择的路上，那么无知无觉中，他们都在推动他的构想。
他从来没有停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