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相貌端庄，化着得体的淡妆，身上有种电视台主持人特有的知性气质。
看到方东来，宋海和周大江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苦笑。
“东来老弟，你可算回来了。”周大江抹了把额头的汗，“再不回来，你这店门都要被挤破了。”
方东来走了过去，不解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那位气质干练的女人站起身，主动伸出手，脸上带着歉意和职业性的微笑。
“方先生，您好，我叫张颖，是北京电视台生活频道的节目主持人。”
“今天这事，说起来都怪我。”
张颖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
原来，周大江把在潘家园拍摄的素材带回去后，电视台领导和节目组都觉得这段影像极具话题性。
尤其是方东来一边唱着“财神到”，一边就真的开出了价值连城的帝王绿，这种巧合简直是闻所未闻。
于是，张颖主持的《京城生活圈》节目组当机立断，在今晚的节目里，将这段影像作为压轴爆点播了出去。
结果，节目播出的一瞬间，电视台的电话线差点被打爆。
收视率更是如同坐了火箭一般，直接创下了该频道近年来的新高。
“方财神”的名号，一夜之间，响彻京城。
听完张颖的叙述，方东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张颖接下来的话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但是……”张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也因为收视率太高，影响太大，您现在被推到了一个风口浪尖上。”
“很多观众，甚至一些老干部打来电话投诉，说我们节目在公然宣扬封建迷信思想，鼓吹赌博文化，言辞非常激烈，影响很不好。”
方东来瞬间明白了。
这事儿，玩脱了。
在九十年代末这个时期，气功热虽然刚退潮，但社会对于“怪力乱神”的东西依然非常敏感。
他这种“开口唱歌就出绿”的行为，在普通人看来，简直就是神迹，但落在某些人眼里，就是典型的封建糟粕，是需要被批判和抵制的对象。
周大江也补充道：
“东来，现在外面传得越来越邪乎，有人说你是活神仙下凡，有人说你是用妖法骗人。”
“所以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请你赶紧出面，录一个澄清视频，不然等明天报纸一出来，舆论发酵得更厉害，就不好收场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方东来早就从“胆小懦弱”的人设中脱离，恢复了自己沉稳的本性。
他听明白了。
不就是让他出来辟谣，告诉大家要相信科学，不要迷信，赌石有风险，入行需谨慎吗？
这活儿他熟。
“没问题。”方东来爽快地答应下来，“我完全配合。我们现在就开始？”
看到方东来如此通情达理，张颖和周大江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最怕的就是方东来年轻气盛，仗着自己有点“神通”，不肯配合，那事情就麻烦了。
几人简单对了对词，周大江便架起了摄像机。
镜头开启，方东来瞬间进入状态。
他脸上带着真诚而阳光的笑容，热情洋溢地出现在镜头里。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方东来。”
“首先，非常感谢大家喜欢我创作的这首新歌《财神到》。阳历新年马上就要到了，在这里我也借着这首歌，提前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财源广进，万事如意！”
一番喜庆的开场白后，他话锋一转，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关于今天电视上播出的那段视频，我想在这里做一个澄清。”
“为了追求一种现场的艺术效果，我们才设计了那样一个场景。至于那些石头，其实是我的朋友，一位资深的玉石专家，提前帮我鉴定过的。我只是运气比较好，恰好选中了那几块。”
“赌石这个行业，水非常深，所谓‘一刀穷，一刀富’。我在这里恳请大家，如果没有专业的眼光和知识，千万不要因为看了这段视频，就头脑发热去尝试赌石，那样很可能会血本无归！”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生活在一个新时代，一定要相信科学，抵制一切封建迷信思想！”
说完，方东来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
整个过程，他的态度诚恳，言辞恳切，无可挑剔。
周大江关掉摄像机，对着方东来竖起了大拇指。
“东来，够意思！这下我们就放心了。”
张颖也由衷地赞叹道：“方先生，您的口才和镜头感，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带着宝贵的视频素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饭店里，李右、孙越等人看着方东来，眼神里全是崇拜。
看看，什么叫格局！
换一般人，突然有了“点石成金”的本事，不飘上天就不错了，哪还能这么清醒理智，主动站出来破除迷信。
方东来在一众员工和朋友的簇拥下，往家的方向走去。
没办法，外面的人群还没散去，不时还有人试图冲破保安的防线，他一个人根本走不了。
这爆火的程度，比他上一世最巅峰的时候，还要夸张。
主要原因，还是太邪门了。
唱一句财神，开一块翡翠。
这种事，简直颠覆了所有人的世界观。
回到家里，关上门的瞬间，方东来才感觉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曲晓亚给他递过来一杯温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东来，你跟我说实话，……真的是运气好，还是因为财神爷显灵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或者，你其实对赌石很了解？”
方东来看着她那认真的小脸，差点笑出声。
他刮了一下曲晓亚的鼻子，说道：“你是我女朋友，还是居委会大妈啊，查户口呢？”
他当然不能承认是系统搞的鬼，更不能说自己是靠迷信。
“我对石头，确实懂那么一点点。”
方东来开始一本正经地忽悠，“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跟一个收古董的老先生学过几天，略知皮毛。”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运气好。”
他强调道，“今天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曲晓亚生性开朗，虽然觉得事情有点过于巧合，但既然方东来这么说了，她也就信了。
在她看来，自己的男人，就是最棒的，有点不为人知的本事，再正常不过了。
她不再纠缠赌石的事情，反而兴奋地从抽屉里拿出那个存折，翻开，放在自己面前。
她的大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
看着存折上那一长串的数字，又看着曲晓亚那开心的模样，方东来的心头却涌上一股巨大的压力。
他头疼。
非常头疼。
因为他包里，还揣着一张两千多万的支票。
而从明天早上九点开始，他就要化身败家子，在三天之内，把这笔天文数字，连同存折上的一百多万，败得一干二净。
这该怎么跟晓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