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的铃声响过,教室里立刻热闹起来。
有人三三两两走去走廊透气,有人趴在桌上掩面补觉,也有人翻着课本,纸张的“哗啦啦“声与窗外麻雀的清脆啁啾混在一起。
潮湿的泥土气息透过未合上的窗子飘进来,把这一方空气熏得稍显通透。
姬千鹤依旧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帽檐压得低,外套松松垮垮,整个人缩在椅子里,仿佛与周遭的喧嚣隔绝。
她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练习册上点笔,敲击出的节奏比人声都清晰。
按理说,她早就习惯了这种真空般的存在感,可今天……心底那股古怪的感觉挥不去——刚才,他的“谢谢”。
简简单单两个字,竟然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烦躁,好奇 又……似乎又有一丝喜悦……才不会有。
正想将思绪掐断,耳边忽然响了个小声:“姬千鹤……”
她没太抬眼墨色的瞳孔在帽檐阴影下闪过一抹冷意:“干嘛。”
萧雨晴轻咬着唇,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被环境声遮去:“能不能……借我一支笔。”
姬千鹤手里的笔顿住。那动作微乎其微,却像钉子一样嵌进了她的节奏里。
借笔?刚开学就来跟她借?这小子是活得腻歪还是根本没长记性?
可当她侧过脸时,对上的却是那只眼神——局促、带点怯生,又固执地盯着她,像一只小兔子探着头,明知道随时会被凶斥,却还是往前凑。
“我长得像文具店?”姬千鹤不冷不热地吐出一句。
萧雨晴立刻慌:“不是……我只是忘带了,不会弄坏的,我……”
姬千鹤嘴角微动,讥诮与矛盾的窘迫一齐涌出。她最受不了这种语气,太认真,太软糯,却让人没办法狠心推开。
她哼了一声,把指间转动的笔在桌子上咚地甩下:“拿去。”
萧雨晴一愣,连忙伸手,指尖小心触到那支笔——同时也轻轻蹭到她的指节。那一瞬间,两人的动作全都僵了。
姬千鹤的呼吸在帽檐下微微一沉。她迅速松手,假装不在意:“说了别弄坏,我这支一百多。”声音冷硬,语尾压得极低。
萧雨晴忙点头:“不会,我会好好写。”声音轻而真诚。
姬千鹤用余光瞥过去,就见他弯腰在本子上写下几笔。白色衬衫的肩线因为伏身而绷出一个干净的弧度,袖口被挽起,露出清瘦的手腕。那画面安静又规矩。
姬千鹤心口重重撞了下,急忙将视线移回窗外。她讨厌这种乱了阵脚的感觉。
教室后排两个男生在讨论游戏,时不时大笑,掩盖着这一段奇怪的寂静。
姬千鹤半阖眼睛,假装走神,却分明捕捉到紧挨她的桌面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舒缓气息。借笔这件小事,本该无足轻重,可她忽然觉得……这也挺好。
“写丑了别赖笔。”她忽然又开口,语气故作不耐,像是找补。
萧雨晴抬起头,眼神闪了闪:“嗯,不会赖。”
姬千鹤冷哼,终于不再看他,把帽檐压得更低。可心里某个声音却在说——自己为什么要多嘴?这不是她的风格。可偏偏,她此刻并不想反驳这种违和。
课间在一阵纠缠似的情绪中慢慢过去,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讲台边撒下浅淡的尘埃,两人肩膀间的空气似乎比平时沉重,却又带着说不清的微妙。
课间的教室逐渐恢复喧闹,阳光透过窗户斜斜洒落在桌面,照得书本边角都泛起淡金的光晕。
姬千鹤依旧维持着她那副看似格格不入的姿态,帽檐压低,整个人半倚在椅背上,指节轻轻敲击桌沿。
她向来不喜欢这种闹哄哄的气氛,对班上大部分人都冷眼相对。
就在这时,萧雨晴在书包里翻找了一阵,小心翼翼拿出一包小零食。
那包装被撕开的声音细微而清脆,混在所有的噪音里,却像是专门钻进了姬千鹤的耳朵。他迟疑片刻,把袋子捧到姬千鹤身边:“要不要……吃一点?”
姬千鹤抬眸,眼神如刀子般扫过去,语气不冷不热:“你有病?以为我饿死鬼?”
萧雨晴似乎预料到了这样的回答,脸微红,却还是把袋子推过来半寸:“只是想分你一点。”
姬千鹤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手却很自然伸过去捞了一颗,随手送入口中。脆脆的口感在嘴里散开,她心底竟意外承认——这味道……相当美味。
可嘴上还是冷声:“下次换个牌子,这个太廉价。”
萧雨晴低声解释:“是……是奶奶寄来的,家里常买的。”
说完,他自己也抓了一颗,小口咬着。细碎的嚼声伴着他鼓起腮帮,咀嚼的样子笨拙又认真。
姬千鹤余光瞥见,差点笑出声。那画面莫名轻快:他小心啃着零食,腮帮鼓鼓的,像一只小仓鼠,连嘴角的弧度都带着傻气。
她冷峻的心神像是被这一幕突然敲开了一角。不合逻辑,却实实在在有点治愈。
她立刻压下这种念头,撇头冷冷吐一句:“你吃东西的样子,真蠢。”
萧雨晴一怔,腮帮鼓着转头看她,讷讷地问:“……碗锁莫(为什么)?”
姬千鹤勾唇:“像仓鼠。”
“仓……仓鼠?”萧雨晴瞪大眼,不知这算夸还是取笑,耳根红透,却没松手,还低声说:“那、那仓鼠不是挺可爱的吗?”
姬千鹤愣了愣,立刻冷笑:“可爱?你那蠢样子才没人想要。”然而话音稍稍发虚,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不像她平日冷彻到底的锋芒。
零食袋在两人之间传来传去,安静的分享把彼此间的空气悄无声息拉近。
在嘈杂环境里,他们制造出一个只属于同桌的静小角落。
姬千鹤吃得慢,一边含着,一边心底暗暗诧异:什么时候,她居然会不拒绝别人的递出?什么时候,她会觉得某个画面“治愈”?这不是她的风格。可偏偏,她没有推开。
萧雨晴抿唇,小声说:“以后……都可以分你一点。”
姬千鹤帽檐下的眼睛微凝,心头不乏讥笑——谁稀罕?
可她并没有开口拒绝,只用一个不冷不热的哼声取而代之,继续垂首咀嚼,假装漫不经心。
可不管怎么掩饰,她知道,心底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