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张敦海他们分开后,我掏出手机,屏幕一亮,瞬间被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提醒淹没了。
裴泽的、伊琳的、黄娇的、梁爽的…基本都是焦急地询问找到沐恩没有,后面几条是问我们怎么还没消息,是不是出事了。
先打给裴泽,简单说了句人找到了,没事,细节回头再说。
然后打给黄娇。
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她连珠炮似的追问:“任戟任戟!你们怎么样了?沐恩找到了吗?你们没被打吧?我看你们后来没消息吓死了!”
我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从被反包围到台球厅对峙,再到我一个人放倒八个,最后江帆出场化解干戈。
说到惊险处,黄娇在电话那头惊呼连连:“我的天!”
“你也太猛了吧!”
“然后呢然后呢?”我尽量简化了过程,但说完还是觉得口干舌燥。
接着打给伊琳。
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急切:“任戟?怎么样了?”
我又重复了一遍过程。当我说到江帆突然出现,并且似乎还是私立中学以前的老大时,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伊琳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自然,带着明显的尴尬:“哦…是…是帆姐啊…她出面了那就好…没事了就好。”
我很默契地没有问她,为什么明明认识江帆却不直接联系,而是绕这么大圈子。
她也显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匆匆说了句“下次再聊”就挂了电话。
最后打给梁爽。他的声音充满了愧疚和不安:“戟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会搞成这样!你们没事吧?我…我真他妈…”
我打断他:“人没事了。你也别太自责。”
我把江帆出面,颜韵她们答应不再找他麻烦的结果告诉了他。
梁爽在电话那头简直感激涕零:“谢谢戟哥!谢谢!真的谢谢!我都…我都准备好退学或者转学去外地了…”
“你也别高兴太早,”我给他泼了点冷水,“这次你找外校人堵自己学校的人,就算颜韵她们不追究,难保学校里没有别人看你不爽,或者觉得你坏了规矩。以后在学校里夹着尾巴做人,别太张扬了。”
“我明白!我明白!戟哥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老老实实的!”梁爽连声保证,“那个…帆姐那边…我以后要是见到,得好好谢谢她…”
“嗯,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挂了电话。
反复复述了几遍今晚的离奇经历,说到最后我自己都他妈的说烦了。
看着车窗外掠过的城市夜景,一种强烈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第二天是周末。
我一觉睡到了中午,手机上有博伦发来的短信,约我去他家打新买的《合金装备2》。
博伦家很大,我去过很多次,我正准备回复他,另一条短信跳了进来。
是简宁。
「今天天气不错,我和几个朋友打算去爬神仙居,晚上住那边,明天看日出。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了个去,简宁!她第一次主动约我!
虽然…是和她朋友们一起,不是单独。但这已经是破天荒的进展了!
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回复:「好啊!几点?在哪集合?」
完全把博伦的游戏邀约抛到了脑后。
和简宁约好了下午在师范学院门口集合后,我兴奋地从床上一跃而起。
跟爸妈打招呼时,我鬼使神差地说:“爸,妈,我去博伦家打游戏,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下午,我特意换了身利落的运动装,提前到了师范学院门口。心里有点紧张,不知道简宁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
很快,简宁和她的朋友们出现了。
大概十个人左右,男女都有,看起来都像是本校的学生,气质明显比我们高中生成熟许多。简宁介绍我时,只是简单说了句:“这是任戟,还在读高中,我朋友。”
她的朋友们都挺友善,笑着跟我打招呼,没有因为我是高中生而流露出任何轻视,只是有几个女生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带着善意的调侃笑道:“宁宁,可以啊,老牛吃嫩草~”
简宁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的心却因为这句玩笑话怦怦狂跳起来!他们是不是把我和简宁当成一对了?我偷偷观察队伍,发现里面确实有好几对,看起来就是情侣模样。这个发现让我既兴奋又更加紧张。
然而,我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一道不太友善的目光。
是一个身材瘦高、长相还不错的男生,简宁介绍说他叫马健翔,同班同学,大家都叫他“小马”。
他看我的眼神带着明显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我瞬间明白了,这家伙估计对简宁有意思。
小马比我高也比我帅,又是师范学院的学生,我感觉我在他面前没什么自信。
跟他比起来,我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我的青春活力,还有我和简宁共同经历的事情了。
我们分乘两辆面包车前往仙居县。
从师范学院到神仙居差不多要一个多小时车程。车子驶出市区,沿着宽阔的大道,然后拐上高速。
窗外掠过的是典型的枱州城乡结合部景象,以及大片大片挂着黄岩蜜橘的果园,偶尔还能看到海边滩涂上,整齐排列的紫菜养殖架。
车里的同学们聊着天,说着带点枱州腔调的普通话,偶尔蹦出几句“烦死赖”、“哦哟”之类的本地感叹词,让我这个本地人听着格外亲切。
简宁有两个关系不错的室友,一个叫徐仪,一个叫于典,一直在跟简宁聊天,时不时也跟我说几句话。
从她们的交谈中我才得知,简宁竟然是榅州人。这是我第一次了解到她的一点过去,心里有点小激动。
偶尔小马也会阴阳怪气地跟我搭话,比如“高中生学业挺忙的吧?还有空出来玩”“爬山体力行不行啊?别拖后腿。”之类。
简宁皱了几次眉,终于在他又一次暗讽时,不轻不重地呵斥了一句:“小马,你少说两句。任戟是我请来的。” 小马这才悻悻地闭了嘴。
到达神仙居附近时,天已经黑了。
我们在附近一家看起来挺地道的仙居土菜馆吃了晚饭,味道鲜美,价格实惠,因为晚上爬山,所以大家都没有喝酒。
饭后,我们开始做夜爬的准备。买了门票,检票进入登山步道后,真正的黑暗降临了。
那个年代还不流行夜爬,所以晚上游客很少。
与城市里完全不同,山区的夜晚格外静谧,只有皎洁的月光和稀疏的星光照亮前路。
大家纷纷拿出准备好的手电筒和头灯,光柱在漆黑的山林间晃动。
空气十分清冷,带着浓郁的草木清香和泥土的湿润气息,耳边是山涧溪流的淙淙声和不知名昆虫的鸣叫。
开始的一段路还算平缓,大家有说有笑。但神仙居以奇峰险峻、栈道高悬闻名,很快坡度就加大了,石阶也变得又窄又陡,需要小心攀爬。队伍里不少女生开始气喘吁吁,速度慢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自然地就牵上了简宁的手。最初可能是在一段特别陡峭需要借力的地方,我下意识地伸手拉了她一把,然后就再也没松开。
她的手很软,微微有些凉。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却紧紧握着,不敢松开,也不敢用力。
简宁似乎愣了一下,但并没有挣脱,任由我牵着,另一只手拿着手电,步伐依旧稳定,呼吸也只是稍微急促了一些,显得十分淡定。
而我,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每一步踩在石阶上,都感觉轻飘飘的。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小马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但这反而让我产生了一种幼稚的胜利感。
山风掠过林梢,月光洒在前路。我牵着简宁的手,在这寂静的山夜里,一步一步向上攀登,仿佛要一直走到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