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学生会招新面试日期临近，我对着那张空白的稿纸发了半天呆。打架斗殴我在行，但要把“为同学服务”、“锻炼自身能力”这种话写得冠冕堂皇，这你妈的还真难倒我了。
踌躇再三，我还是在下课后硬着头皮找到了方夏。她正坐在座位上整理笔记。
“班长，有点事想麻烦你。”
方夏抬起头，扶了扶眼镜：“你说吧，别这么生分。”
“我不是之前跟你说了想加学生会吗”我有点难以启齿，“但那个申请理由，我不知道该怎么写，你能帮我看看吗？”
方夏很平静地点了点头：“可以。你写了个初稿吗？”
“呃，还没……”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方夏没说什么，从桌肚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到某一页，上面是几行娟秀的字迹：“这是我之前写的一些关于学生会工作的想法，你可以参考一下结构和语气。重点是真诚，写出你真实的想法和想要做出的改变。”
我接过笔记本，连连道谢。目光扫过那几行字，忽然注意到笔记本扉页上贴着一个小小的职位标签：“宣传部部长”。
我愣住了，猛地抬头：“班长，你……你是宣传部长？”
方夏被我吓了一跳，随即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嗯。上个月，原部长因为月考作弊被撤职了，老师让我临时负责。这次招新后应该就会正式任命。”
我靠！高一就当部长？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在我印象里，学生会那些部长、副主席、常委，不都是高二高三的学生吗？
“你也太厉害了吧！”我由衷地感叹。
方夏脸微微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板起脸：“这没什么。你抓紧时间写吧，写完了给我看看。记住，别吹牛，也别写得太……社会气。”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很轻，但我听懂了。我拿着她的笔记本，如获至宝地回到座位，憋了半天，终于凑出几百个字，主要围绕“维护校园秩序”、“促进同学交流”扯了一通，最后还隐晦地提了提自己“熟悉校园情况，有一定号召力”。
方夏看完，眉头微蹙，拿起笔唰唰改了起来。她删掉了我那些浮夸的词汇，加了些更实在的内容，比如“愿意从基层做起，协助部长处理日常事务”、“希望搭建普通学生与学生会沟通的桥梁”之类的。
“这样看起来踏实一点。”她把改好的稿子递给我，“你面试哪个部门？”
“体育部吧。”我早就想好了，“好歹跟打球沾点边。”
方夏点点头：“体育部部长是高二的学长，人还不错。不过明天面试所有部门的部长和副主席都会在场，问题可能会涉及各个方面，你准备一下。最重要的是态度要端正。”
“谢谢班长！”我诚心诚意地道谢，小心翼翼地把稿子折好放进口袋。我当然没有告诉她鲍雨龙的承诺。
第二天中午，面试在教学楼顶的会议室门口进行。走廊里挤满了人，大多是平日里埋头读书的好学生，一个个手里捏着稿子，嘴里念念有词，紧张得像是要上战场。
我的出现，瞬间引起了窃窃私语，还有无数道惊讶、甚至是不屑的目光。
“任戟？他怎么来了？” “他也要进学生会？开玩笑吧？” “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嘘，小声点，别惹他。”
我听见了田安的声音，他正和几个人站在角落，看到我时，眼神里也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变得阴沉。他大概以为我是来跟他争权夺利的。
我懒得理会这些目光，找了个靠墙的位置站着，闭目养神。心里其实也有点打鼓。
轮到我了。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会议室的门。
里面是一张长条桌，后面坐着七八个学生，有熟悉的方夏，也有几个没见过的高二学长学姐。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师坐在正中间，应该是团委书记。
我走到屋子中央，微微鞠躬：“各位老师，学长学姐好，我是高一十二班的任戟，应聘体育部干事。”
我按照方夏帮我改过的稿子，还算流利地复述了一遍。
我提到之前篮球赛的反败为胜（略去了打架部分），强调了体育对于凝聚班级、释放学习压力的重要性，甚至结合城西中学体育氛围好的传统，提出了一点模糊的关于组织年级间友谊赛的想法。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信又不张扬，语气平稳，眼神与几位面试官都有接触。
几个部长点了点头，似乎还算满意。
陈述完毕，副主席刘子豪先问了两个常规问题，关于时间管理和如何协调可能出现的冲突，我都按准备好的回答了。
这时，坐在边上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生开口了，他是秘书部的部长张嘉伦。
我认得他，上次在KtV，他借着酒劲想搂方夏，被我狠狠收拾了。后来我怀疑他还串通孙放来报复我。这人是个难缠的角色。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刁难：“任戟同学，据我所知，你开学以来因为多次打架斗殴，差点被处分。学生会需要的是能以身作则、文明守纪的学生，你觉得你符合要求吗？”
场面瞬间冷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心头火起，上次打这傻逼还是打轻了。
但我想起方夏的嘱咐，强行压下怒气，正准备组织语言反驳。
“张部长，”方夏却抢先开口了，声音清晰而冷静，“学生会招新，面向的是所有有意愿为同学服务的学生。任戟同学过去或许有行为不当之处，但他既然主动申请加入，就说明他有改正和进步的意愿。我们应该关注的是他未来的表现，而不是揪着过去不放。更何况，据我了解，有些所谓的‘斗殴’，比如之前在ktv那一次，责任并不完全在他。”
她说完，目光平静地看向团委老师，张嘉伦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方夏这话说的漂亮，我简直爽歪歪，没想到方夏会这么直接地维护我，而且话锋直指你张嘉伦。
团委老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对这段插曲发表意见，而是翻了一下我的申请表，忽然问了一个出乎我意料的问题：“任戟同学，你刚才提到‘维护校园秩序’。最近学校也在重点关注校园暴力问题。据你所知，校园暴力频发的根源是什么？如果学生会想要干预，可以从哪些方面入手？”
这个问题像一颗他妈的大炸弹，把我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都炸飞了。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方夏都略显担忧地看向我。
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高玉龙的欺压、詹修平的算计、孙放的威胁、鲍雨龙的操控……那些阴暗的画面在我眼前闪过。根源？根源不就是弱肉强食，是拉帮结派，是有些人觉得拳头大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但这话能说吗？
我深吸一口气。
“老师，我觉得……根源可能是很多人觉得没事干，或者找不到更有意思的事做，就只能靠欺负人找存在感。”我斟酌着词句，尽量避免提到那些具体的帮派，“还有就是，可能有些人被欺负了，不敢说，或者说了也没用，反而会让那些人更嚣张。”
我看到几个部长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尤其是文艺部部长，翻着白眼看我。
艹，你们装个屁，你们出来混过吗？你们打过架吗？真以为这种问题很好回答啊？
但我只能硬着头皮，试图圆回来，和我申请的体育部职位扯上关系：“学生会要是想管，光抓几个打架的肯定没用。得多组织点活动，篮球赛、足球赛那种就行，让大家有地方使劲，有正经事干。还有就是……得让被欺负的人有个能说话、敢说话的地方，而且说了得真有人管，不能和稀泥。”
我说完了，手心有点汗。这套说辞既不深刻也不专业，完全是我的直观感受，甚至有点天真。我不知道这会不会让老师觉得我思想幼稚。
团委老师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嗯，想法很实在。好了，面试结束，结果会另行通知。谢谢任戟同学。”
我走出会议室，心里七上八下。
张嘉伦的刁难我没怕，但老师最后那个问题和我那番不得体的回答，让我彻底没了底。鲍雨龙的承诺还能不能作数？我甚至有点后悔说了那些话。
晚上，我正和张敦海他们在宿舍打扑克，手机响了一下，是郑宇轩发来的短信，很短：“戟哥，我进了。”
我心里为他高兴了一下，但更关心自己的结果。又过了几分钟，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进来了：
“任戟同学：经学生会研究决定，任命你为学生会纪检部副部长。明中午12点半，学生会办公室开会。收到请回复。---秘书部”
纪检部？副部长？
我整个人都懵了，手里的牌掉在了床上。
不是体育部干事，是纪检部副部长？
张祺瑞兴奋地叫了起来：“纪检部！牛逼了！
这个部门本来叫'生活部'，非常鸡肋，无人在意。
现在改名扩容了，需要负责查寝、查晚自习纪律、还能直接向学校递交处分建议申请！这可不是虚职！戟哥，你捞着了！副部长……一般都是高二的才能当！”
“你现在高一就当了副部长，接下来竞选部长或者副主席就是手拿把掐，高三保送简直稳稳的！到时候你高考只需要考到本科线，就可以降分录取师范学院了！”
我的心中瞬间燃放出无数朵礼花，难道我心中遥不可及的大学梦，就要这么轻而易举地实现了？
是鲍雨龙的能量真的这么大，连具体职位都能直接指定？还是我今天面试时关于“校园暴力”的那番话，竟然歪打正着，说中了那位团委老师的心事？
张敦海和沐恩纷纷开起了玩笑：“任部长，以后多多关照。”
他们都是真心为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