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滑开,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带着城市特有的尘埃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感。
几名穿着白色制服、表情严肃的医护人员迅速登车,动作专业而利落地检查田落沉的情况。
“他的状态很不稳定,需要立刻进行深度隔离和能量稳定治疗。”为首的女医生快速做出判断,示意将田落沉转移到担架上。
田落沉在搬动中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茫然地扫过周围陌生的环境,最后落在钟长歌身上。
那眼神空洞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茫然无措。
他看向钟长歌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他张了张嘴但是并没有说话,只是任由自己被抬走。
钟长歌看着担架被抬下救助车,消失在医疗楼深邃的入口处。他知道,田落沉这个危险,不太容易控制的神牌持有者,暂时被守序者接管了。
是保护,也是控制。周正明那句“收容有价值的觉醒者”言犹在耳。
“钟长歌先生,”一名穿着黑色西装、气质精干的男子走到钟长歌面前,递给他一个简单的通讯器和一个装着几件换洗衣物的小包,“您的临时身份信息和住处已经安排妥当。后续会有专人与您联系,关于您的……安置和学业问题。周校长让我转告您,好好休息,他会找时间与您详谈。”
“安置?学业?”钟长歌接过东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还没有报考南安大学,但是他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毕竟问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他拒绝了对方提供的轮椅,忍着全身的酸痛,独自一人,脚步有些蹒跚地走出了这片冰冷的设施。
厚重的金属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将那个充斥着血腥、爆炸、阴谋和诡异力量的世界暂时隔绝。
当他终于站在上京清晨的街道上时,一种奇异的剥离感涌上心头。阳光并不温暖,只是苍白地照亮着冰冷的高楼、川流不息悬浮车流以及行色匆匆、表情漠然的人群。
巨大的全息广告牌闪烁着虚幻的光影,播放着和平繁荣的宣言。这里的一切都秩序井然,繁华盛丽与他刚刚经历的、力量与阴谋直接碰撞的残酷战场,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拿出那个老旧的通讯器,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苏梦曦的号码。这一次,几乎是秒接。
“钟长歌?你到上京了吗?”苏梦曦的声音带着急切和清晰可辨的担忧。
“没错,刚刚下车。”钟长歌报出了接收点外的一个路口标志。他的声音比之前更沙哑,带着长途跋涉和重伤未愈的疲惫。
“等我!我马上到!”苏梦曦没有任何废话,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这段时间对钟长歌来说格外漫长。他靠在一个冰冷的广告牌立柱上,感觉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
阳光照在他脸上,却驱不散眼底的阴霾。周正明的目光、白英复杂的眼神、暗蚀自爆时毁灭的洪流、救援车被撕裂的瞬间、田落沉眼中那诡异的空洞和恐惧……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翻腾、碰撞。
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巨大棋盘的棋子,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兑子,却连对手真正的意图都未能看清。
就在他思绪翻涌,几乎要被疲惫和沉重压垮时,一阵急促而有力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
深蓝色的摩托车引擎声浪撕破晨雾,像一柄出鞘的利刃,精准地停在钟长歌倚靠的冰冷广告牌前。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短促而尖锐的啸音,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
骑手干脆利落地摘下头盔,浓密的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在微凉的晨光里扬起一道活力的弧线。
苏梦曦可爱带着美丽的脸庞露了出来,眼睛依旧很亮有神,她甚至没顾上把头盔挂稳,随手往车把上一搭,人已经跳了下来。
“钟长歌!”她的声音带着一路疾驰后的微喘,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急切地扫过钟长歌全身。
他靠在那里的姿势,那份几乎要融入身后冰冷金属的疲惫,脸上从未有过的灰败,还有她从没见过的白发,都像针一样狠狠扎在她心上。
她几步冲到他面前,伸出手,似乎想碰碰他,又怕弄疼了他,指尖悬在半空微微发颤。“你怎么……”后面的话哽住了,眼前的景象远比她预想的更糟。
钟长歌的视线有些模糊。他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直到苏梦曦身上那熟悉的、带着点阳光晒过衣物的干净气息,混杂着一丝风尘仆仆的机车尾油味,真实地钻入他的鼻腔。
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在这一刻,被这缕熟悉的气息猛地烫了一下。
不是幻觉。
是她。苏梦曦。
所有的防备、所有的隐忍、所有强行压下的恐惧和愤怒,在确认这个认知的瞬间,如同被洪水冲垮的堤坝,轰然崩溃!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甚至没有看清她脸上的表情。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向前一步,动作带着重伤下的踉跄和不顾一切的急切,张开双臂,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狠狠地、死死地将苏梦曦箍进了怀里!
那力道之大,让毫无防备的苏梦曦闷哼一声,几乎被他撞得后退。他的手臂像两道冰冷的铁箍,勒得她骨头都有些发疼,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碎,嵌进自己的身体里,才能汲取一丝对抗虚无和寒冷的暖意。
苏梦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窒息的拥抱惊得僵住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冰冷和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那绝不是寒冷,而是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恐惧和创伤的余波。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想看清他的脸,想问他到底怎么了。
然而,就在她微微挣扎的瞬间,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砸落在她的颈窝。
滚烫得惊人。
苏梦曦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
她难以置信地僵在那里。那滴滚烫沿着她的皮肤滑下,留下灼人的痕迹。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无声无息,却沉重得仿佛砸在她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