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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诡异邀约

暮春的花林笼罩在一片淡粉色的薄雾中,煜霄牵着马驻足在一株开得正盛的山茶前,伸手拂去落在马鞍上的花瓣。他回头望向身后慢了几步的泠霜,阳光透过树叶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再不快些,天黑前可赶不到青林镇了。”煜霄嘴上催促着,眼中却含着温柔的笑意。

泠霜正弯腰拾起一朵完整的山茶花,指尖轻抚过花瓣边缘被虫咬出的细小缺口。“急什么?”她将山茶别在发间,浅青色的衣袂随风轻扬,“这花林一年才开一次,错过了岂不可惜?”

就在两人说话间,前方小道上突然跌跌撞撞跑来一个白发老者。老人约莫六十多岁,粗布衣衫上沾满泥土,神色慌张如同被恶鬼追赶。看到两人时,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踉跄着扑了过来。

“两位少侠...可是要往北去?”老人气喘吁吁地问道,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

煜霄下意识侧身将泠霜护在身后,右手不着痕迹地按在了剑柄上。“正是。老人家有何指教?”

“老朽姓梁,家住前方三十里的梁家沟。”老人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褪色的红布,布上沾着可疑的暗色污渍,“我女儿梁姑半年前带着小外孙回星辰山村走娘家,至今杳无音信。村里人都说那地方邪性,没人敢去...”

泠霜从煜霄身后探出头来,接过红布展开。里面包着一枚小小的银质长命锁,锁面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背面则刻着生辰八字。

“这是小宝的满月礼...”梁老汉用袖子抹着眼泪,袖口已经磨得发亮,“听说村里来了个修仙的道士,专拿人的魂魄炼什么金丹...老朽这把年纪走不动远路了,两位若是顺路...”

煜霄与泠霜交换了一个眼神。星辰山村——这个名字他们并不陌生。沿途的客商都说那是个“野地方”,常有邪魅出没的传闻。三天前在茶棚歇脚时,一个行商还信誓旦旦地说亲眼看见那村里半夜飘着绿色鬼火。

但看着老人绝望的神情和那枚被摩挲得发亮的长命锁,泠霜轻轻点了点头。“我们正好要路过星辰山村,可以帮您打听打听。”

梁老汉千恩万谢,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可怕的传闻。什么月圆之夜会听到孩童的哭声啊,村中央的古树会吃人啊,最近半年已经有六个孩子失踪了啊...最骇人的是那个穿紫金道袍的炼丹道士,据说他炼丹不用药材,专取活人魂魄。

“上个月村里张铁匠的小儿子不见了,有人看见是被一道黑风卷进了道士住的院子...”梁老汉压低声音,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泠霜的衣袖,“第二天有人在村口古树下发现了孩子的鞋子,里面...里面只剩下一把骨头...”

一阵冷风突然掠过花林,卷起满地花瓣。煜霄皱眉望向风来的方向——正是通往星辰山村的小路。不知为何,那条路在阳光下竟显得格外阴暗。

“老人家放心,我们会留意的。”煜霄轻轻将泠霜拉回身边,顺手将一块碎银塞进梁老汉手中,“天快黑了,您早点回去吧。”

直到老人的背影消失在花林尽头,泠霜才长舒一口气,摩挲着那枚银锁上细微的划痕。“你觉得这些传闻有几分真?”

煜霄解下腰间的水囊递给她:“三年前有支商队在星辰山村附近失踪,后来只找到了空荡荡的马车和马匹的...残骸。”他停顿了一下,“当时官府请了青云观的道士去看,那道士回来后闭门七日,再出来时头发全白了。”

泠霜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银锁上的生辰八字——正好是七年前的五月初五。“端午出生的孩子...”她突然抬头,“民间传说中,端午出生的童男童女最适合...”

“炼魂夺魄。”煜霄接上她的话,脸色阴沉下来,“所以你是打定主意要管这闲事了?”

泠霜将银锁小心地包好收进袖中,发间的山茶花在风中轻轻颤动:“若是寻常家事也就罢了,若真有人用活人炼丹...”

煜霄轻笑一声,伸手拂去她发间的一片花瓣:“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两人重新上路时,花林的绚烂渐渐被抛在身后。前方的山路越来越窄,两旁的树木也越来越高大阴森。不知何时起,林间开始弥漫着一层薄雾,带着腐朽与香灰混合的古怪气味,让人的喉咙发紧。

“这雾气来得蹊跷。”煜霄压低声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他的佩剑“青霜”在鞘中微微颤动,这是感知到邪气的征兆。

泠霜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被路边一块半埋在土里的石碑吸引。石碑上爬满青苔,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星辰地界\"四个大字。就在她凝视石碑的瞬间,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从石碑后面窥视着她,让她后背一阵发凉。

“我们到了。”她轻声说,声音有些干涩。

穿过最后一片树林,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勒住了马——一个被群山环抱的村落静静地躺在山谷中,夕阳的余晖为那些错落的屋顶镀上一层血色。村子中央有一棵巨大的古树,树干粗得需要五六个人才能合抱,树冠如伞盖般遮蔽了大半个村庄。

最令人不安的是,整个村子安静得可怕。时值傍晚,却没有一户升起炊烟,没有犬吠鸡鸣,甚至没有鸟雀停在那个巨大的树冠上。只有风吹过古树时发出的沙沙声,像是某种不祥的低语。

“这地方...”煜霄的话没能说完,一阵刺骨的寒风突然袭来,吹得两人衣袍猎猎作响。风中那股腐香的气味更加浓烈了,泠霜忍不住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先进村看看吧,天快黑了。”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轻踢马腹向前走去。

村口的石碑上“星辰山村”四个大字已经风化得几乎难以辨认。两人牵着马走进村子,脚下的石板路缝隙间长满了杂草,显然很久没人打理了。奇怪的是,虽然看起来人烟稀少,但路过的一些院落里分明晾晒着衣物,门口还摆放着农具,显示这里并非完全荒废。

“有人吗?”煜霄在一户看起来较为整洁的院落前停下,高声问道。

沉默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从门缝里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外乡人?”一个沙哑的女声问道,“来做什么?”

泠霜上前一步,拿出梁老汉给的那枚银锁:“我们受人所托,来找一位叫梁姑的妇人和她的孩子。听说半年前她回娘家来了这里。”

门后的眼睛眨了眨,突然缩了回去,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去。无论两人再怎么敲门询问,院内再无声响。

“这反应不对劲。”煜霄皱眉道,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

他们又尝试了几户人家,情况大同小异——要么无人应答,要么一听到“梁姑”的名字就立刻闭门不出。天色渐暗,整个村子仿佛沉入了更深的寂静中,只有风吹过古树发出的沙沙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那边有灯光。”泠霜指向村子中央靠近古树的一栋较大的建筑。

那确实是一家客栈,门楣上挂着“星辰居”的破旧招牌。与村中其他地方不同,这里大门敞开,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目,像是黑暗中睁开的两只血红的眼睛。

“奇怪,这么个荒村居然还有客栈营业。”煜霄低声嘀咕,但还是牵着马走了过去。

客栈大堂里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暗得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柜台后坐着一个干瘦的老者,正就着灯光翻看一本破旧的账本。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说:“住店一两银子一晚,马匹另算。”

泠霜注意到老者的手指异常修长,骨节突出,翻动账页时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像是骨头在摩擦。更令人在意的是,老者身上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香,与村口的怪风如出一辙。

“我们想打听一个人。”煜霄将一小块碎银放在柜台上,“梁姑,半年前带着孩子回娘家的。”

老者的动作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睛小而黑,深深凹陷在眼窝里,在灯光下几乎看不到眼白,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没有这个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刺耳,像是用指甲刮擦铁器,“住店就住店,不住就滚。”

这突如其来的敌意让煜霄眉头紧锁。泠霜轻轻按住他的手臂,对老者温声道:“那就住一晚吧。两间房。”

“只有一间。”老者冷笑一声,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爱住不住。”

最终两人还是要了一间房,毕竟在这诡异的地方分开行动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老者在带他们上楼的途中一直沉默不语,木楼梯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直到推开二楼尽头的一间房门,他才阴恻恻地说:“晚上别出门,听到什么声音都别理会。”

“什么意思?”煜霄追问,但老者已经转身下楼,佝偻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只有那\"咔咔\"的骨节摩擦声久久回荡。

房间比想象中干净,但窗户正对着村中央那棵巨大的古树。在月光下,树影婆娑,如同无数伸展的手臂,似乎随时会破窗而入。泠霜站在窗前,凝视着那棵古树,眉头越皱越紧。

“那棵树...不太对劲。”她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我能感觉到一种...恶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树里看着我们。”

煜霄走到她身旁,同样望向那棵古树。月光下,树干上凹凸不平的纹路确是隐约构成了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形状。“传说有些古树会吸收地脉阴气,成为精怪。你觉得是这种情况?”

泠霜摇摇头:“不完全是...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寄生在树上,或者...”她突然住口,身体猛地一僵,“你看到了吗?树底下刚才好像有个小孩跑过去。”

煜霄凝神细看,但树下的阴影纹丝不动。“可能是风吹动的影子。”他拉上窗帘,“先休息吧,明天再继续打听梁姑的下落。”

夜深人静时,泠霜突然从浅眠中惊醒。窗外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童谣声,清脆的童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月儿弯,星儿闪,

道士炼金丹。

七个童子七个魂,

换得长生不老丹...”

第二节:古树童谣

泠霜浑身一颤,那童谣声仿佛直接钻进了她的脑海。她轻轻推醒身旁和衣而卧的煜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发抖。

“听到了吗?”她附在煜霄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只是气流。

煜霄瞬间清醒,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两人屏息静听,那童谣反反复复唱着,声音似乎来自古树方向,时远时近,如同有孩子在绕着大树边跑边唱。

“去看看。”煜霄悄声道,轻手轻脚地拿起佩剑。青霜剑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青光,这是感应到邪气的征兆。

泠霜点点头,从包袱里取出几张符纸藏在袖中。她腰间挂着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显然附近有强大的阴气扰动。

两人悄悄推开房门,走廊上一片漆黑,只有楼下柜台处一盏孤灯如豆,不见老者的身影。木地板在他们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每一声都让心跳加速。

童谣声还在继续,这次听得更加真切,确实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但调子诡异得不似活人。两人摸黑下楼,幸好客栈大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月光如水,将村中央的空地照得一片惨白。那棵古树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而在树下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鲜红的袄子,背对着他们,一边跳着某种古怪的舞步,一边反复唱着那首诡异的童谣。

小女孩的双脚似乎没有沾地,红色的裙摆下空空荡荡。泠霜的手紧紧抓住煜霄的手臂,指甲几乎陷进他的皮肉。

“小姑娘?”泠霜试探着呼唤,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小女孩的歌声戛然而止,舞蹈也停了下来。她缓缓转身,月光照在她的脸上——那是一张惨白如纸的脸,眼睛大得不成比例,黑得没有一丝眼白。她的嘴角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向上咧开,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你们是来找梁姑姑的吗?”小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老妇人的嗓音,“她在地窖...和道士在一起...”

煜霄的手已经握紧了剑柄,青霜剑发出低沉的嗡鸣:“什么地窖?你是谁家的孩子?”

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又开始唱起那首童谣,同时向后退去,身影渐渐融入古树的阴影中。泠霜快步上前想要拦住她,却在接近古树的瞬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手在拉扯她的衣角。

“泠霜!回来!”煜霄的警告声在耳边炸响,她猛地停住脚步,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距离树干只有寸许。而更可怕的是,在近距离观察下,她看清了树干上那些所谓的“树瘤”——那分明是一个个扭曲的人脸形状,有的甚至还在微微蠕动,像是在无声地尖叫!

小女孩的笑声在古树周围回荡,却已不见她的身影。泠霜踉跄后退,被煜霄一把扶住。两人惊魂未定地回到客栈,却发现大门不知何时已经锁上了。

“见鬼!”煜霄低声咒骂,正准备强行破门,门却自动开了,柜台后的老者阴森森地望着他们,深陷的眼窝在油灯下如同两个黑洞。“说了晚上别出门。”老者嘶声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听劝告的人,都会后悔的。”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楼梯,指甲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灰色:“回房去。天亮前别再出来。”

回到房间后,泠霜的手仍在微微发抖。她点亮油灯,在桌上铺开一张黄纸,用朱砂迅速画了几道符咒。

“那棵树...树干上的人脸...”她的声音干涩,“我看到了张铁匠的儿子...就是梁老汉说的那个只剩骨头的孩子...”

煜霄沉着脸检查门窗,将一道符咒贴在门缝处:“那女孩说的地窖...你觉得是真是假?”

“真。”泠霜斩钉截铁地说,“我能感觉到...梁姑和孩子还活着,但处境危险。”她突然抬头,“明天是五月端午,那孩子的生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如果玄阴子真要用活人炼丹,端午出生的童男无疑是最佳选择。

次日清晨,村中出奇地热闹起来。村民们三三两两走向村中央的古树,每个人手中都捧着香烛供品。他们的表情麻木,眼神空洞,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的木偶。

“这是...祭祀?”泠霜躲在客栈窗边观察,眉头紧锁。

柜台后的老者不见了,两人趁机溜出客栈,混在村民中向古树走去。走近了才发现,古树根部堆满了各种供品——水果、糕点,甚至还有小孩的衣物玩具。树干上那些人脸在阳光下更加清晰可怖,有些甚至能辨认出五官细节。

“柳婆婆来了。”人群中有人低语。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来,她的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脸上布满可怕的疤痕,像是被什么腐蚀过。村民们自动为她让开一条路,神情敬畏。

“柳婆婆是村里的灵媒。”一个年轻女子小声告诉泠霜,“三年前那场大火后,只有她能直接与树神沟通。”

泠霜趁机问道:“我们来找亲戚,梁姑和她孩子小宝,半年前回娘家的...”

女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后退几步,差点撞上祭品台:“不...不知道...问柳婆婆去...”说完就匆匆钻入人群消失了。

煜霄和泠霜交换了一个眼神,向柳婆婆走去。老妇人似乎感知到他们的接近,突然转向他们,蒙着黑布的脸给人一种被直视的错觉。

“外乡人...”她嘶声道,“你们身上有死亡的气息。”

泠霜上前一步,拿出那枚银锁:“婆婆,我们受人所托来找梁姑和小宝...”

柳婆婆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拐杖“啪”地掉在地上:“梁丫头...可怜啊...”她布满疤痕的脸扭曲着,“她不该回来的...更不该带着孩子回来...”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煜霄追问道。

柳婆婆四下张望,确定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说:“星辰山村的孩子...每隔七年就要献祭七个...今年正好是第七年...梁丫头的小宝正好七岁...”

泠霜倒吸一口冷气:“献祭?给谁?”

“树神...或者说,住在树里的东西。”柳婆婆的嗓音更加嘶哑,“三年前来了个道士,说能帮我们镇压树神...结果他自己也被控制了...”

煜霄眼神一凛:“紫金道士?”

柳婆婆猛地捂住他的嘴,力道大得惊人:“别在这里说他的名字!”她松开手,继续道,“后山有个废弃的星辰庙...他们都在那里做法...但你们千万别去!那是禁地!去了就回不来了!”

这时,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几个壮汉抬着一顶小轿走来,轿上坐着一个穿紫金道袍的瘦高男子。由于轿帘遮挡,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一股浓郁的腐香味随之弥漫开来,正是两人进村时闻到的那种。

“是道长来了!”村民们纷纷跪拜。

轿子在古树前停下,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伸出轿帘,手指上戴着枚奇特的青铜戒指,戒面是个狰狞的鬼脸。那只手做了几个诡异的手势,古树突然无风自动,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回应。

“他在挑选今天的祭品。\"柳婆婆突然推着两人后退,\"快走!趁他没发现你们!”

两人刚退出人群,就听到轿中传来一个滑腻如蛇的声音:“今日午时,第七个祭品。”

这声音不大,却奇异地传遍全村,让泠霜的后颈寒毛直竖。她与煜霄对视一眼,默契地向村西头溜去——柳婆婆说梁姑的老宅在那里。

村西头的老宅大门紧锁,院内杂草丛生,显然很久没人居住了。隔壁一个正在晾衣服的老妇人告诉他们,梁姑确实回来过,但只住了不到十天就搬去了后山方向的一座小屋,说是要“照顾病人”。

“什么病人?”煜霄追问。

老妇人摇摇头:“不清楚,只知道从那以后,就很少见到她和孩子了...”她欲言又止,最终在煜霄的坚持下才低声道,“有人说看到孩子半夜被带去后山,回来时眼神就不对了...眼白都没了,像...像那些人一样。”

她突然指向村中央——那里的村民正排着队从轿前走过,道士给每个人嘴里放了什么东西。吃过的人眼睛立刻变得漆黑一片,动作却更加灵活了,像是被注入了某种邪恶的生命力。

“我们得去后山。”泠霜坚定地说,“午时就要到了。”

后山位于村子西北方向,一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路蜿蜒向上。随着海拔升高,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苍白的、形似人手的灌木,在风中摇曳时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

“这地方阴气太重了。”泠霜脸色发白,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有什么东西在干扰地脉...”

转过一个山坳,一座破败的庙宇突然出现在眼前。庙门上方歪斜地挂着\"星辰庙\"的匾额,门前的石阶上布满青苔,两侧的石像已经风化得面目全非,但仍能看出原本是某种狰狞的神兽形象。

最令人不安的是庙门上方悬挂的七盏灯笼——六盏是惨白色的,已经点亮;最后一盏却是血红色的,尚未点燃。

“六盏白灯...一盏红灯...”泠霜声音颤抖,“已经献祭了六个孩子,小宝是第七个!”

庙门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像一张等待吞噬猎物的大口。煜霄拔出青霜剑,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青光。

“跟紧我。”他低声说,率先推开了庙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奇异香气的空气扑面而来。庙内空间比外观看起来要大得多,中央是一个圆形的祭坛,周围七根石柱上刻满了古怪的符文。祭坛上摆放着七个泥塑的小人偶,每个都有孩童大小,面部表情栩栩如生,带着诡异的微笑。

“这是...某种祭祀仪式?”泠霜的声音微微发颤。

煜霄走近祭坛,仔细观察那些人偶,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每个人偶的脖子上都系着一条红绳,绳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银锁,与他们手中梁老汉给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七个孩子...”泠霜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煞白,“柳婆婆说的七年献祭七个孩子...梁姑的孩子可能是其中之一!”

就在这时,庙内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无数小脚在地上爬行。两人警觉地背靠背站定,只见阴影中缓缓爬出数十只硕大的黑蜘蛛,每只都有巴掌大小,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绿光。

“退后!”煜霄挥剑斩向最先扑来的几只蜘蛛,剑锋所过之处,蜘蛛爆裂开来,溅出的却不是血液,而是一种散发着甜腻香气的黑色液体。

泠霜迅速从袖中抽出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符纸无火自燃,化作几道金光射向蜘蛛群。被击中的蜘蛛发出尖锐的嘶叫,化作黑烟消散。

然而更多的蜘蛛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无穷无尽。更可怕的是,祭坛上的七个人偶开始微微颤动,泥塑的面孔逐渐扭曲,嘴巴一开一合,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

“这些人偶被附灵了!”泠霜惊呼,“必须破坏祭坛!”

煜霄闻言,一个箭步冲向祭坛,挥剑斩向中央最大的那个人偶。就在剑刃即将触及人偶的瞬间,一道黑影从庙顶直扑而下,将煜霄狠狠撞开。

那黑影落地后显出人形——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身穿破烂的灰色衣裙,十指如钩,眼睛在乱发间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

“梁姑?”泠霜试探着喊道。

女子听到这个名字,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随即发出非人的嘶吼,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泠霜。煜霄及时回身,一剑刺向女子后背,却在即将命中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她不是活人!”煜霄大喊,“小心!”

梁姑——或者说曾经是梁姑的东西——已经掐住了泠霜的脖子,将她提离地面。泠霜挣扎着将一张符纸拍在对方额头上,梁姑发出一声惨叫,松开了手。

“走!快走!”梁姑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但清晰,“带小宝走!他在...地窖...”

话音未落,庙内突然剧烈震动,七根石柱上的符文逐一亮起血红色的光芒。祭坛上的人偶全部站了起来,扭动着脖子,发出咯咯的笑声。无数黑蜘蛛如潮水般从各个角落涌出,向三人包围过来。

“没时间了!”梁姑推着两人向庙门方向移动,“午时将至...他要完成仪式...快走!”

就在三人即将冲出庙门的刹那,一根石柱突然倒塌,重重砸在煜霄背上。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鲜血从嘴角溢出。

“煜霄!”泠霜惊恐地回头,却被梁姑一把推出门外。

“救孩子...”梁姑最后看了泠霜一眼,转身扑向祭坛,她的身体开始发出刺目的白光,“记住...午时之前...否则就来不及了...”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后,庙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关闭。泠霜拼命拍打庙门,却只听到里面传来非人的尖啸和梁姑最后的呐喊:“走啊——!”

庙顶突然冲出一道黑烟,在空中凝聚成一张巨大的人脸,狞笑着俯冲下来。泠霜知道此刻留下只有死路一条,含泪背起重伤的煜霄,跌跌撞撞地向山下逃去。

身后,星辰庙的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诡异笑声,仿佛有无数孩童在同时嬉戏。而山下的村子里,午时的钟声刚刚敲响...

第三节:地窖惊魂

泠霜背着煜霄跌跌撞撞地逃下山,每跑几步就要回头看一眼,生怕那道黑烟追来。煜霄的鲜血浸透了她的肩头,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后背流下,但她不敢停下。

“坚持住...”她喘息着对意识模糊的煜霄说,声音因恐惧而颤抖,“我们得找到那个地窖...”

村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聚集在古树周围进行某种仪式。泠霜绕到村西头,循着村民描述的方向,果然在树林边缘发现一座孤零零的小屋。屋子破败不堪,门前杂草丛生,但门锁却有近期被打开的痕迹。

她轻轻放下煜霄,让他靠在门廊柱子上。青霜剑在他手中仍然泛着微光,显示主人生命犹在,但已十分微弱。泠霜咬破手指,在他额头画了道血符,暂时稳住伤势。

“等我回来。”她轻抚过煜霄苍白的脸,然后转身推开了小屋的门。

屋内昏暗潮湿,家具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只有一张木桌看起来经常使用——桌上摆着几个药碗,碗底残留着黑色药渣,散发出与玄阴子身上相似的腐香味。

泠霜的目光被地板上一块颜色稍浅的木板吸引。她蹲下身,手指沿着木板边缘摸索,果然摸到一个隐蔽的凹槽。用力一拉,一块地板应声而起,露出下方黑洞洞的入口和一道陡峭的木梯。

一股比庙里更加浓烈的腐香混合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泠霜差点呕吐。她强忍不适,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亮,小心翼翼地爬下木梯。

地窖比想象中宽敞,火光照亮了墙上密密麻麻的符箓——有些是用朱砂画的,有些则是用某种暗红色的液体。地窖中央是一个青铜丹炉,炉下炭火未熄,炉身刻满了扭曲的人脸,与古树上的如出一辙。

最骇人的是角落那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她机械地往丹炉添着柴火,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听到动静,她缓缓转头,火光映照出一张憔悴不堪的脸——正是梁姑!但与庙里那个狂暴的\"梁姑\"不同,眼前这个女子眼神呆滞,嘴角挂着痴傻的笑容。

“梁姑?”泠霜试探着呼唤,“我们是来救小宝的。”

妇人毫无反应,继续机械地添柴。泠霜这才注意到她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绳子的另一端延伸进丹炉下方的阴影里。她顺着绳子看去,顿时毛骨悚然——阴影中坐着六个孩子,每个都如梁姑般眼神空洞,手腕上系着同样的红绳。而第七根绳子空荡荡地垂着,末端系着一个小小的银锁,与泠霜手中的一模一样。

“小宝在哪里?”泠霜急切地摇晃着梁姑的肩膀,但对方只是痴痴地笑。

一阵轻微的啜泣声从地窖更深的阴影处传来。泠霜举着火折子小心靠近,发现地窖尽头还有一个小隔间,门缝中透出微弱的灯光。

她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一个七岁左右的男孩被铁链锁在石床上,胸口画着繁复的血符。床边站着那个穿紫金道袍的瘦高男子,正将一颗滴血的丹丸往孩子嘴里塞。

“住手!”泠霜厉声喝道,同时甩出三道符纸。

紫金道士——泠霜确信这就是他——头也不回,宽大的道袍袖子一挥,符纸在空中自燃。他缓缓转身,火光下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嘴唇却艳如鲜血,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完全没有眼白,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又来了一个药引。”他的声音滑腻如蛇,手中拂尘的银丝如活物般蠕动,“正好凑齐七七之数。”

泠霜迅速结印,但玄阴子动作更快。他另一手掐诀,丹炉中突然飞出六道黑气,化作狰狞鬼面扑来!那分明是被炼化的六个童子魂魄!

“小心!”梁姑突然从痴呆状态惊醒,扑来推开泠霜,自己却被两道黑气贯胸而过。她喷出一口黑血,死死抱住玄阴子的腿:“地窖...后面...救孩子...”

玄阴子怒喝一声,拂尘重重击在梁姑背上。煜霄不知何时出现在地窖入口,虽然脸色惨白,但青霜剑依然凌厉。他趁玄阴子分神之际,剑锋直取道士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整个地窖突然剧烈震动。六个孩子手腕上的红绳同时断裂,他们怀中的小银锁飞向空中,与泠霜手中的那枚一起,组成一个诡异的阵型。玄阴子狂笑着吞下手中那颗血色丹丸,身体顿时暴涨,道袍下伸出无数触须般的黑影!

“今日就让你们成为金丹最后药引!”

黑影如潮水涌来。泠霜咬破手指在掌心画符,一掌拍向地面:“天地正气,诛邪退散!”

金光爆闪中,她拽起煜霄冲向梁姑指示的暗门。身后传来玄阴子非人的咆哮,整个地窖开始坍塌...

暗门后是条狭窄隧道,尽头竟是个山洞。七个面色青白的孩子被铁链锁在石柱上,中央石台躺着昏迷的小宝——他胸口画着繁复血符,上方悬浮着六颗滴血的金丹。

“还差最后一个主魂...”泠霜颤抖着去解铁链,却发现孩子们眼神呆滞,显然魂魄已被抽走大半。

洞口突然传来巨响,玄阴子扭曲的身影出现在烟尘中。他此刻已不成人形——面部裂开四瓣,露出满口尖牙,道袍下伸出数十条触手。

“坏我大事,就拿你们魂魄补缺!”

触手如箭射来!煜霄挥剑斩断几条,却被一条缠住脖子提起。泠霜甩出全部符箓,却只在怪物身上激起几缕黑烟。

眼看触手就要刺穿煜霄心脏,洞外突然传来清脆铃响。一道银光闪过,触手齐根而断!玄阴子发出惨叫,只见洞口立着个戴斗笠的陌生男子,手中银铃正发出清越鸣响。

“以童炼魂,天理不容。”男子声音冷冽,银铃化作流光直取玄阴子眉心。

怪物慌忙用剩余触手卷起石台上小宝挡在身前!千钧一发之际,原本昏迷的小宝突然睁眼,口中吐出枚银针,精准刺入玄阴子眼睛!

“啊!小畜生!”紫金道士吃痛松手,被银铃流光当胸穿过。他身体剧烈抽搐,突然炸成漫天血雾!

斗笠男子快步上前,接住坠落的小宝。孩子虚弱地指着悬浮的金丹:“娘亲...把娘亲还给我...”

男子叹息着将七颗金丹收入玉瓶:“你娘亲的魂魄和其他孩子的一部分在这里,但...”

洞外突然传来村方向一声巨响,接着是冲天火光。众人冲出山洞,只见星辰山村中央那棵古树正在熊熊燃烧,树干上的人脸在火焰中扭曲哀嚎。

“树妖才是真凶。”斗笠男子沉声道,“玄阴子不过是被它操控的傀儡。现在树妖要毁灭证据...”

话音未落,燃烧的古树突然裂开,一道黑影冲天而起,隐约是张巨大的人脸。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朝远方遁去。

“它逃了...”小宝突然哭起来,“它带走了娘亲的魂魄!”

泠霜蹲下身轻抚孩子头发:“我们一定会找回来。”她抬头与煜霄对视,两人眼中是同样的决心。

斗笠男子将玉瓶递给泠霜:“我叫墨云,追查这树妖已久。这些魂魄需用特殊方法温养...”

远处传来村民的哭喊声。星辰山村的噩梦结束了,但更大的阴谋才刚刚浮出水面...

【感谢大家支持,谢谢老师送的礼物,谢谢你们的推更,我很需要大家的支持和阅读,我在你们的支持下才有勇气坚持到底。谢谢老师一直都在听读本文小说,有你们的陪伴温暖治愈我的小心心,灵感就会更好啦!呜呜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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