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湘省的专机上，机舱内静谧无声，只有引擎平稳的轰鸣。
李铁山与苏清雪相对而坐，两人皆双目紧闭，呼吸悠长，周身气流隐隐形成一种玄妙的律动。
现实世界磅礴的灵气，对于他们这些在民初世界有过百日苦修经验的“先行者”而言，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民初世界里，他们好不容易才将自身淬炼至炼筋圆满，暗劲大成，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可回归现实后，那份储存在灵魂深处的修炼经验，就像是被点燃的火种，瞬间引爆了现实世界这个巨大的火药桶。
《气血修炼法》第六层“气血化龙”的法门自行运转，曾经需要刻意导引的气血。
此刻却如臂使指，自发地鲸吞着外界浓郁的灵气，转化为自身底蕴。
仅仅是半日功夫，他们便感觉自己正在飞速逼近民初世界百日苦修的巅峰。
这种一日千里的进步，让李铁山这位心志如铁的军人，都不免生出一种不真实的亢奋感。
他原以为，自己代表官方，携带着最大的诚意与这位神秘的“武祖”会面，即便姿态要放低，但也算是一次对等的合作商谈。
毕竟，他们“火种计划”代表着国家机器，而“武祖”，终究只是个人。
然而，就在此时，机舱门被轻轻推开。
一名负责通讯的年轻军官，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脚步都有些虚浮。
他手里捧着一个加密文件袋，仿佛那里面装着的不是文件，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走到李铁山面前，喉结上下滚动，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最后只是用颤抖的双手，将文件递了过去。
李铁山眉头微皱，从修炼状态中退出，接过了文件。
苏清雪也睁开了眼，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能让传火局的精锐通讯员失态成这样，里面的内容绝不简单。
李铁山打开文件袋，抽出那份刚刚由最高层级解密的紧急战报。
战报内容极简，寥寥数行，却字字如千钧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紧急战报：武云市城西盘山公路】
【事件：大规模兽潮围困平民车队，近万民众及护卫部队被围。】
【时间线：】
【12时05分，守军防线濒临崩溃，发出最高等级求援。】
【12时15分，目标‘武祖’及其四名亲属抵达战场。】
【12时30分，战斗结束。】
【初步统计：兽潮规模约三千四百余头，其中包含巨型单位十七头。我方确认，目标‘武祖’一人，击杀数量超过总数的百分之九十。】
【附：卫星观测影像。】
李铁山的手指猛地捏紧，坚韧的加密纸张被他捏得变了形。
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大小。
苏清雪凑过来看了一眼，当她读完那几行冰冷的文字。
尤其是看到“十二时十五分抵达，十二时三十分结束”这短短一刻钟的时间跨度时。
她下意识地掩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让惊呼声脱口而出。
战报的最后，附着一张经过技术处理的卫星照片。
照片的分辨率不高，甚至可以说有些模糊，但那呈现出的画面，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纸张的血腥与震撼。
延绵数里的公路上，密密麻麻的黑点铺满了整个视野，那是由数千具变异兽尸体构成的地狱绘图。
而在那尸山血海的正中央，一个渺小却又无比清晰的黑点，孤零零地站立着。
仿佛一尊亘古长存的神魔，俯瞰着自己亲手创造的毁灭。
李铁山和苏清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难以言喻的骇然与一丝……后怕。
李铁山瞬间明白了。
什么对等合作？什么试探博弈？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一切都显得无比可笑，他们要去见的，根本不是一个需要拉拢的强者。
而是一个能以一人之力，镇压一城之乱，甚至可能颠覆一国秩序的……神！
苏清雪这位专精社会学的博士，更是从这份战报中嗅到了一股让她脊背发凉的寒意。
当个体的伟力膨胀到这种地步，现有的社会结构、法律秩序、权力体系，将如何维系？
当枪炮的威慑力在这样的存在面前形同虚设，人类文明又将走向何方？
她带来的那份关于“灵气复苏下社会结构演变模型”的论文，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
下午一点二十，专机降落在武云市的军用机场。
前来迎接的，是换上了一身便装，神情肃穆的柳轩。
看到李铁山和苏清雪，柳轩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半句寒暄，直接道：“跟我来。”
他没有带两人去任何官方的接待场所，而是亲自驾驶着一辆越野车，沉默地驶向城西。
车内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直到车辆驶上城西的盘山公路，当那延绵数里，宛如修罗场般的血肉地狱，毫无征兆地闯入视野时。
饶是李铁山这样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顶尖军人，饶是苏清雪这样心志坚韧的学者，也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胃里翻江倒海。
空气中那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混合着野兽的腥膻，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柳轩将车停在路边，声音沙哑地开口：“下去看看吧。”
李铁山推开车门，强忍着不适，一步步走入这片血色炼狱。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一头体型堪比卡车的变异巨犀尸体。
没有枪伤，没有炮火的痕迹。
在这巨兽坚不可摧的头颅位置，只有一个并不起眼的、向内凹陷的拳印。
他将手探入那凹陷处，触碰到的是一团浆糊般的碎骨与脑组织。
一击毙命！
而且是力量完全内蕴，将破坏力精准送入颅内的化劲！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遍地尸骸。
触目所及，成百上千的巨兽尸体，绝大多数都是如此。
外表看似完好，内部却早已被狂暴的劲力彻底摧毁。干净、利落，高效得令人胆寒。
这需要何等恐怖的力量，又需要何等入微的掌控力？！
李铁山闭上了眼睛，他终于明白，自己与“武祖”之间的差距，或许比凡人与他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与此同时，在京城、在沪上、在鹏城、在蓉城……
陈默、姜婉儿、赵无极……所有经历过民初百日历练的“先行者”和“继行者”们，都在各自的密室中，疯狂地修炼着。
民初世界的经验，让他们在现实世界中如鱼得水。炼皮、炼肉、炼筋……
一道道瓶颈被轻易冲破，他们的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与民初世界逐渐同步。
一个数量庞大、组织严密、并且对未来有着清晰认知的超凡者群体。
正在这个国家的各个角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悄然成型。
……
直到下午一点五十分，柳轩才重新启动汽车，载着心神恍惚，一路沉默的两人，来到市郊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居民小区。
看着眼前这栋平凡老旧的居民楼，墙皮甚至有些剥落。
再联想到不久前那神魔降世般的杀戮场景，一股巨大的、荒诞的反差感，让李铁山和苏清雪都产生了一种身在梦中的不真实错觉。
柳轩将他们带到五楼的一扇防盗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
“吱呀——”
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眼神沉稳，身材结实的年轻人，正是周锦诚。他看到柳轩，点了点头，侧身让开通路。
客厅里，窗明几净。
一个穿着干净居家服，气质温润平和的青年，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邻家大哥，身上没有半分煞气，更没有丝毫刚刚血洗十里盘山公路的狰狞与凶戾。
他看到走进来的李铁山和苏清雪，微笑着抬了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铁山，清雪，一路辛苦，请坐。”
他的声音很平淡，语气很温和，仿佛只是在招待两位许久未见的朋友。
“我们还有十分钟。”
这句平淡无奇的话，落入李铁山和苏清雪的耳中，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那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说，刚刚那个于尸山血海中踏出的神魔，与眼前这个喝着茶的温和青年，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又或者说，那毁天灭地般的杀戮，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件喝茶前随手处理掉的、无足轻重的小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