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书房内,烛火跳跃,将案上的宣纸映照得泛着暖光。长公主端坐案前,一手轻按纸页,一手持狼毫蘸墨,正逐字批阅密函,神色沉静如水。萧烬侍立在侧,双手捧着砚台,时不时轻磨两下墨锭,目光落在长公主笔下的字迹上,显得格外安分。
这份安静没持续多久,门外传来轻叩声,侍卫捧着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躬身而入,低声禀报:“殿下,客舍方向传来急报。”
长公主落笔的手未停,只淡淡抬了抬眼:“呈上来。”
侍卫轻步上前,将信纸放在案角,又躬身退了出去。长公主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放下狼毫,拿起信纸展开。不过片刻,她原本平静的神色微变。
萧烬眼尖,见长公主神色有异,心里虽有好奇,却没贸然开口,只是默默将砚台往旁边挪了挪。长公主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信纸递给了她。
萧烬双手接过,展开细看——“客店门口有男子闹事,自称阿莲兄长,辱骂威胁欲抢其女,青霜姑娘已从三楼跃下阻拦,现正与男子对峙,围观者众。”
“那个混蛋玩意儿?”萧烬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生气,指尖在信纸边缘轻轻摩挲。
她知晓青霜的身手,打死一个泼皮不算难事,可毕竟是当众对峙,对方又是胡搅蛮缠的泼皮,难免会有意外。
长公主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信上只说对峙,青霜自幼习武,应付一个泼皮还不至于吃亏。”
萧烬闻言,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也是,她那身手,寻常暗卫都近不了身,那泼皮就算再闹,也讨不到好。”
话虽这么说,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门外瞟了瞟——虽说放心青霜的能力,可毕竟是当众对峙,她还是想看看情况。
长公主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放下茶盏时,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嘴上说着放心,心里却想去看看?”
萧烬被戳穿心思,脸颊泛起一丝浅红,连忙凑到长公主身边,殷勤地给她续上热水,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殿下,您看这客店人多眼杂,万一那泼皮胡搅蛮缠,青霜应付起来难免麻烦。不如我们去一趟?也好帮着维持下秩序,省得事情闹大,影响名声。”
长公主斜了她一眼,哪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却也没点破,只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的褶皱:“罢了,左右我也批阅完了,正好出去透透气。就当是去看看热闹,免得你在这心不在焉,磨墨都走神。”
萧烬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连忙点头:“我就知道殿下你最好了!殿下真是考虑周全!有您在,就算那泼皮再泼皮也不敢放肆啊。您不仅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仙姿玉貌……”
长公主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少贫嘴,走了。”说罢,便率先迈步向外走去。萧烬连忙跟上,脚步轻快了几分,方才那点担忧早已被“去看看”的期待取代。
二人穿过驿站的回廊,刚走到客店门口,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只见客店前的空地上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议论声、惊呼声夹杂着男人的怒骂声,乱成一团。
长公主和萧烬挤到人群外围,透过缝隙往里看,只见青霜正单手按着那邋遢男人的肩膀,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那男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血丝,却依旧不肯服软,躺在地上扭动着身子,嘴里的污言秽语源源不断地往外冒:“你个臭丫头!敢打老子!李招娣那个贱货!骚狐狸!肯定是到处勾引野男人,才住上这么好的驿站!当年爹娘生病,她一分钱都不肯拿,现在倒好,跟着野男人享清福!我告诉你,今天她不出来给老子钱,老子就闹到天亮!”
这番颠倒黑白的话,像针一样扎进了客栈三楼的房间里。阿莲正抱着念念站在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往下看,听到哥哥的话,眼泪瞬间决堤,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她双手紧紧抱着念念,指节用力的攥着念念的衣服,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些被污蔑的过往、被压榨的痛苦,此刻全都涌到心头,堵得她喘不过气。
念念感受到母亲的颤抖,伸出小手轻轻擦了擦阿莲的眼泪,小声安慰:“娘,别哭,那个坏人在撒谎,娘不是那样的人。”
阿莲哽咽着点头,泪水却流得更凶了。她想起当年父母病重,她把自己给人缝补浆洗攒下的碎银子全拿了出来,却被哥哥抢去赌输;想起自己被强行卖给赌鬼丈夫时,哥哥拿着彩礼钱在酒馆里醉生梦死;想起这几年被他追得东躲西藏,连带着念念也跟着受冻挨饿。可如今,在哥哥嘴里,她却成了不孝不义、靠男人过活的坏女人。
楼下,青霜听到这些话,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那男人痛得嗷嗷叫,却依旧不肯闭嘴,反而骂得更难听了。青霜想再动手教训,可周围全是围观的百姓,她若是下重手弄死了,难免落人口实,只能死死按着男人,急得在原地跺了跺脚,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烧起来。
萧烬站在人群外,眉头皱得更紧了,双手悄悄攥成拳——这泼皮不仅胡搅蛮缠,还颠倒黑白污蔑人,实在过分。她侧头看向长公主,眼神里带着几分请示。
长公主脸色也沉了下来——阿莲是她特意安置在驿站的人,是萧烬的恩人,那也就算是自己的恩人了,如今竟被人这般当众辱骂。她用眼神示意了萧烬一下,眼底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上去解决。
萧烬早就有了想法,看到长公主的示意,立刻拨开人群,快步走了进去,嘴里还高声喊道:“都让让!都让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