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是被后颈的钝痛和浑身的酸软疼醒的。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宿醉的头痛混着颈后的钝痛炸开，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东跨院的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昨夜的荒唐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他闯进林昭的寝殿，抓住她的手腕，还有那句没说出口的威胁……可最后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眼前一花，后颈传来剧痛，再醒来就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混账！”沈砚一拳砸在床板上，木质床架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空荡荡的，哪有半分触碰过凤袍的痕迹？再摸向后颈，那里的肌肉又酸又僵，稍一转动就疼得钻心。
“公主府的人竟敢对我动手？！”沈砚怒火中烧，猛地掀开被子下床，脚刚落地就踉跄了一下——小腿和后腰传来奇怪的酸胀感，像是被人狠狠踢过。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昨晚根本不是“睡过去”的，是被人打晕了！
“来人！”沈砚怒吼着扯开房门，守在院外的小厮慌忙跑进来，“驸马爷，您醒了？”
“长公主呢？”沈砚双目赤红，指着门外厉声道，“让她给我滚出来！昨夜是谁对我动手？！”
小厮被他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道：“公、公主一早就在前殿处理公务了……您若是找她，小的这就去通报？”
“不必了！”沈砚一把推开小厮，怒火冲冲地往前殿走去。他倒要看看，林昭敢让手下对他动手，今天怎么给沈家一个交代！
前殿内，林昭正垂眸看着卷宗，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轻轻点动。萧烬站在她身后，手里捧着刚沏好的热茶，目光时不时扫过门外，像是在提防什么。
“公主，沈砚来了。”萧烬低声提醒，话音刚落，就见沈砚满脸怒容地闯了进来，腰间的玉带都歪歪斜斜，显然是气急了。
“林昭！”沈砚指着主位上的林昭，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让手下对我动手？你可知我是陛下亲封的驸马，你这般做，是想打陛下的脸吗？”
林昭缓缓抬眸，眼底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驸马这是说什么胡话？昨夜你喝多了酒，青霜说你在院里崴了脚，是府里的护卫送你回东跨院的，怎么成了我让人动手？”
“你胡说！”沈砚上前一步，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我后颈的伤怎么解释？浑身的酸痛怎么解释？分明是你纵容手下暗害我！”
他话音刚落，萧烬上前一步挡在林昭身前，玄色衣袍在晨光中划出利落的弧度。她歪着头打量沈砚，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驸马爷这话就奇了。昨夜您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柱子喊‘公主饶命’，是护卫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您架回房的。您自己走路不看路，撞在廊柱上磕了后颈，又在院里摔了两跤，现在倒怪起我们公主了？”
“你胡说八道！”沈砚气得发抖，指着萧烬怒斥，“就是你！昨夜我隐约看见一道黑影，定是你动的手！”
“哦？”萧烬挑眉，向前逼近半步，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下来，“驸马爷是说，您深夜闯公主寝殿，意图不轨被护卫拦下，现在反倒要倒打一耙？要不要我把昨夜守在院外的侍卫叫来对质？让他们说说，是谁抱着柱子哭着喊着要‘亲公主的红盖头’？”
这话戳中了沈砚的痛处，他昨夜确实喝多了失态，可绝没到抱着柱子哭喊的地步！可萧烬说得有鼻子有眼，他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脸色涨得通红：“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驸马心里清楚。”萧烬声音转冷，眼神如刀般刮过沈砚，“公主念在你是陛下亲指的驸马，给你留了颜面，没把昨夜的丑事捅出去。你若是识趣，就该安分守己，别再想着用‘驸马’的身份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真要闹到陛下那里，丢人的是谁，您掂量掂量。”
沈砚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后颈的疼痛和浑身的酸软提醒着他昨夜的狼狈，可萧烬的话像一把软刀子，割得他颜面尽失。他看着萧烬那双冰冷的眼睛，忽然想起这人是林昭最得力的暗卫，手段狠戾是出了名的，自己若是真闹起来，怕是讨不到好。
“好，好得很！”沈砚咬着牙，指着林昭和萧烬，“你们给我等着！”说完甩袖而去，背影狼狈又愤怒。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林昭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倒是把他惹急了。”
“急了才好。”萧烬走回林昭身边，重新捧起茶盏递过去，“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不给他点教训，还真以为公主府是他撒野的地方。”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以防万一，我已经让人盯着他了，他要是敢对外说什么，属下自有办法让他闭嘴。”
林昭点点头，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她知道沈砚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料到他的报复来得如此阴毒。
三日后，京城开始流传起关于长公主的流言。
起初只是小范围的窃窃私语，说长公主婚后与驸马分房而睡，夫妻失和。可没过两日，流言就变了味，开始有人说长公主“不洁”，说她早在婚前就与暗卫有染，甚至拿出了“证据”——有人在公主府外的柳树下捡到一方绣着莲花的手帕，帕子上沾着点点白渍，被传成是“私情的痕迹”。
这流言像长了翅膀，短短一日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茶馆酒肆里，人们对着长公主府的方向指指点点，言语污秽不堪。
“怪不得长公主迟迟不肯嫁人，原来是早就有了心上人啊！”
“那暗卫听说还是个女子，啧啧，真是世风日下！”
“我就说陛下怎么突然赐婚，怕是早就知道长公主不清不楚，想找个驸马镇镇邪气！”
这些话像淬了毒的针，扎进了公主府上下的心里。青霜气得当着林昭的面摔了茶盏：“公主！这分明是沈砚那小人散播的谣言！他在府里吃了亏，就对外造这种下作的谣，太可恶了！”
林昭坐在窗前，手中捏着那方被送回府的莲花帕子。帕子是萧烬的，上面的白渍不过是昨夜擦剑时沾上的剑油，却被有心人曲解成不堪的模样。她指尖冰凉，脸色却异常平静：“他想要的，就是看我气急败坏的样子。”
“可这流言太伤人了！”青霜红着眼眶，“现在外面都说您……说您……”
“说我什么？”林昭抬眸，眼神冷得像冰，“说我与暗卫私通？说我不洁？”她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彻骨的寒意，“沈砚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毁了我，未免太天真了。”
萧烬从外面进来，玄色衣袍上沾着风尘，脸色阴沉得可怕：“主子，查到了，流言是从沈砚的心腹小厮那里传出去的，现在已经有不少官员在私下议论，甚至有人想去陛下那里参您一本。”
“意料之中。”林昭将帕子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沈砚在府里斗不过我们，就想借朝堂和舆论的压力逼我低头。他以为这样就能让我难堪，让我向他妥协？”
“那现在怎么办？”青霜急道，“再任由流言传下去，对您的名声损害太大了！”
萧烬走到林昭身边，低声道：“属下现在就去把沈砚的舌头割了，看他还怎么造谣！”她眼底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那些污秽的流言像刀子一样割在她心上，比骂她自己还要难受。
“不可。”林昭按住她的手，指尖传来微凉的温度，“现在动他，反而坐实了流言。沈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天空，“既然他想玩，我就陪他玩玩。”
“主子想怎么做？”萧烬问道。
林昭回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沈砚不是想借舆论造势吗？那我就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舆论’。萧烬，你去准备一样东西，再替我传句话给大理寺卿……”她附在萧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萧烬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连连点头：“属下明白了！保证办妥！”
看着萧烬快步离去的背影，青霜不解地问：“公主，您这是……”
“沈砚想用流言当武器，那我就给他加把火。”林昭望着窗外随风摇摆的柳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不是说我与暗卫有染吗？那我就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沈驸马不仅管不住自己的嘴，还连自己的家事都理不清，甚至……连个暗卫都不如。”
青霜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公主是想……”
“等着看好戏吧。”林昭重新坐下，拿起卷宗，仿佛外面的流言蜚语根本影响不到她，“沈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很快就要知道疼了。”
而此时的沈府，沈砚正得意洋洋地听着心腹的汇报，脸上满是报复的快感：“做得好！让流言再传得广些，最好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林昭的真面目！我倒要看看，她这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还怎么在我面前摆架子！”
心腹谄媚地笑着：“驸马英明，现在连宫里都有风声了，听说陛下已经有些不悦，说不定过几日就会召长公主进宫问话呢！”
“好！好得很！”沈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林昭，你不是厉害吗？你不是有暗卫护着吗？我倒要看看，这次谁还能护得了你！”
他沉浸在报复的快感中，丝毫没意识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向他袭来。林昭的反击，远比他想象的要凌厉得多，也狠得多。当他还在为流言得意时，萧烬已经拿着林昭要的东西，敲响了大理寺卿的门，一场足以让沈砚身败名裂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夜色再次降临，公主府的寝殿里依旧点着红烛，只是这一次，烛火下的人影不再只有寒意。萧烬处理完事情回来，见林昭还在灯下看书，便走上前为她披上外衣：“主子，夜深了，该歇息了。”
林昭放下书卷，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轻声道：“都办妥了？”
“嗯。”萧烬点头，“大理寺卿那边已经应下，明日一早就会有动静。沈砚那边……还在府里喝酒庆祝呢。”
“蠢货。”林昭淡淡道，“他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落入圈套。”她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月光，“萧烬，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自作聪明的人？”
萧烬想了想，认真道：“大概是因为他们没见过真正的厉害。”
林昭被她逗笑，眼中的寒意散去不少：“你这张嘴，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属下说的是实话。”萧烬挠挠头，耳根微微发红，“在属下心里，主子才是最厉害的。”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林昭的心忽然软了下来。外面的流言再难听，至少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无论何时都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她伸出手，轻轻拂过萧烬锁骨处的莲花烙印，那里的疤痕早已淡去，却像是两人之间无声的羁绊。
“明日之后，流言自会平息。”林昭轻声道，“这京城的风，该换个方向吹了。”
萧烬点头，握紧了她的手：“属下陪着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