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乡的风裹着沙砾打在车窗上,秦宇轩指尖叩击着扶手,目光落在远处河岸裸露的黄土上——那是安康水灾时决堤的旧址,至今仍留着冲刷的沟壑。车刚停稳,乡人大主席刘旺财已领着几人候在仓库门口,脸上堆着的笑比正午的日头还刺眼。
物资我上周才让人盘过,妥妥帖帖的!”刘旺财搓着手要去开仓库铁门,钥匙串哗啦作响,却在插进锁孔时顿了两秒。
厚重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股霉味混杂着塑料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秦宇轩扫过货架,表面倒也算整齐,沙袋堆得像座小山,救生衣、手电筒等物件分门别类摆着。他上前抓起一个沙袋,手指刚一用力,外层编织袋就裂开道缝,细沙顺着指缝往下漏——里面根本不是标准的防汛沙土,而是掺了大量浮土的碎渣。
“刘主席,这就是你说的‘妥妥帖帖’?”周建斌已经走到救生衣货架前,随手拿起一件翻看,指甲划过接缝处,竟直接挑开了线头,内里的泡沫浮力层薄得像张纸。
“发错货?”他冷笑一声,举起救生衣对着光,“正规救生衣上应有“ccS”标志和“产品合格证‘’,你这啥也没有,扔水里能浮起人还是能骗过人?”
秦宇轩走到角落的器材箱前,掀开盖子,里面的铁锹柄一掰就断成两截,塑料安全帽被他轻轻一捏就凹下去一块。“安康水灾时,就是因为沙袋不顶用、救生衣劣质,多少人被冲走,多少人牺牲,这些你都忘了?”他声音陡然拔高,“这些物资是用来救命的,不是给你们应付检查的摆设!”
刘旺财双腿发软,扶着货架才勉强站稳:“秦县长,我……我也是被厂家蒙了,货款都付了,他们硬是发了次品过来。”
“哪个厂家?合同在哪?”秦宇轩追问。刘旺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厂家名称,更拿不出采购合同。
这时,仓库管理员老陈抱着账本跑进来,看见这阵仗,手一抖,账本掉在地上。周建斌弯腰捡起,翻开一看,上面的采购记录混乱不堪,去年的单据上写着“高密度沙袋五千个”,金额却比市场价低了一半。
“老陈,你来说说,这些沙袋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宇轩看向缩在一旁的老陈。老陈嘴唇哆嗦着,偷瞥了眼刘旺财,终究咬了咬牙:“是……是刘主席让换的,正宗沙袋太贵,他联系了个小作坊,用便宜的浮土充数,剩下的钱……”
“住口!你胡说八道什么!”刘旺财厉声打断,额头上的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
秦宇轩让工作人员把账本和劣质物资拍照留存,又让人联系县应急管理局和市场监管局,现场鉴定物资质量。“刘旺财,暂停职务,接受调查!”他语气斩钉截铁,“所有劣质物资立即封存,三天之内,必须把合格的防汛物资补齐,下河乡的防汛线,绝不能在这些蛀虫手里溃堤!”
处理完仓库的事,秦宇轩站在河岸上,望着浑浊的河水沉默良久。周建斌走上前,递过一瓶水:“宇轩,看来这康南的水,比咱们想的还深。”
秦宇轩拧开瓶盖,水顺着喉咙往下滑,却压不下心头的火气:“药品、物资,都是民生根本。明天去县住建局,我倒要看看,那些灾后重建的安置房,是不是也藏着猫腻。”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曾经决堤的河岸上,像两道不肯弯折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