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已定,杨泽不再有丝毫犹豫。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并非汲取灵气,而是将周身所有外放的气息、仙光、乃至生命波动,都彻底收敛起来。八九玄功中记载的顶尖隐匿神通——“芥子藏形”被运转到极致,他的身形仿佛融入了背景的扭曲光线与破碎阴影之中,变得若有若无,近乎透明。若非肉眼直接凝视,仅凭神念扫描,极易将他误判为一块漂浮的碎石或一道寻常的空间涟漪。
与此同时,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些时空法则碎片的力量,不再是与紊乱波动对抗,而是尝试着去模仿、去贴近、去融入。就像一滴水藏入河流,一片叶隐于森林。他调整着自身的“频率”,使其与周围那混乱不堪、却又自成体系的时空波动渐趋一致。这是一种极其精微的操作,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要么被时空乱流同化卷走,要么就会因为“不兼容”而像黑夜中的明灯般暴露自身。
他屏息凝神,如同最老练的潜行者,绕着浮岛边缘,悄无声息地向下滑行。上方,牛魔王捶打金属的轰鸣声和傻妞计算时数据流闪烁的微光,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他必须确保自己完全脱离他们的感知范围。
越往下潜行,周遭的环境就越发挑战认知的极限。空间不再仅仅是扭曲,而是呈现出一种“沸腾”的状态。无数大小不一、色彩斑斓的“时空泡影”如同肥皂泡般凭空产生、漂浮、碰撞、破灭。每一个泡影内部,都映照着一幅幅来自不同时间、不同世界的破碎片段:
有的泡影里,是远古洪荒,巨兽咆哮,先天神魔的身影顶天立地;
有的泡影里,是盛世大唐,诗人举杯,明月高楼,笙歌鼎沸;
有的泡影里,是未来战场,钢铁洪流,能量光束交织如雨;
有的泡影里,甚至是完全陌生的异星风光,奇异的植物与硅基生物构成诡异的生态……
这些泡影美丽而致命,它们是极度不稳定的时空节点,是连接着未知领域的随机传送门。杨泽将神识感知提升到极限,如同在雷区中穿行,小心翼翼地规避着每一个泡影。他知道,一旦不小心触及,很可能下一秒就会被扔到某个鸟不拉屎的远古荒地,或者直接卷入一场星际战争的炮火中心,那将彻底打乱他的计划,后果不堪设想。
凭借着时空碎片的指引和登云履对空间脉络的微妙感知,他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游鱼,在沸腾的时空能量海洋中艰难而坚定地向下。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无数层叠的空间屏障,他终于突破了最下方那层浓稠得如同液态的混沌能量帷幕,来到了浮岛结构的最底层,也是这片乱空海区域真正意义上的“核心”所在。
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见识过混沌征战、洪荒初开的杨泽,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心神为之剧烈震撼!
只见在无尽的虚空之中,悬浮着一个难以用言语形容其巨大的幽暗漩涡。它并非静止,而是在以一种缓慢而沉重、仿佛亘古心跳般的节奏,缓缓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周围无数时空裂缝如同血管般随之收缩扩张,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漩涡的核心,并非纯粹的黑暗或虚无。那里仿佛是一个汇聚了无数信息的终极垃圾场,又像是承载了万千世界悲伤与混乱的破碎之地。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符文、失真的声音、乃至断裂的法则线条,在其中疯狂地闪烁、旋转、碰撞、湮灭!那是无数时空片段、历史残影、法则碎屑被强行揉碎、搅拌在一起形成的混沌浆糊!仔细看去,甚至能看到某些熟悉又陌生的世界轮廓在其中沉浮,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挣扎。
无数条粗细不一、明暗不定的时空裂缝,如同怪物的触须,又似维系生命的血管网络,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中延伸出来,最终都连接到了这个巨大的幽暗漩涡之上。这些“血管”时而明亮,将来自三界各处、因各种原因产生的紊乱能量和信息碎片“输送”进漩涡;时而又暗淡下去,将经过漩涡“消化”或“放大”后更加混乱、更具破坏力的能量和规则碎片,如同呕吐物般猛烈地“喷涌”回现实,加剧着各处的异常!
“这就是……时空紊乱的真正源头核心!”杨泽心中骇然,“一个因为某种原因——或许是牛魔王和傻妞不计后果的频繁穿梭作为导火索,也可能是更早以前就埋下的隐患——而彻底失控、陷入恶性循环的……时空奇点!”
他瞬间明白了傻妞所谓的“修复”目标是什么。她就是想稳定这个濒临崩溃边缘的时空奇点!但看着她那粗糙的“万界定位稳定仪”和牛魔王那蛮干的架势,杨泽心中涌起强烈的怀疑。他们这种方式,不像是在进行精密的修复手术,更像是在用一个粗糙的大锤去敲打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超精密仪器!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更大的可能,是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引爆这个奇点!
一想到这个时空奇点彻底爆发可能带来的后果,杨泽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那绝不仅仅是三界各地出现时空错位那么简单,届时,恐怖的空间风暴、时间乱流将会席卷一切,法则崩坏,万物归墟,甚至可能像癌细胞一样,将混乱扩散到相邻的其他宇宙维度!那将是波及无数生灵、无法想象的浩劫!
“必须阻止他们!必须想办法!”杨泽心念急转,“要么找到彻底封印这个奇点的方法,要么……就必须找到真正正确、温和的手段来引导或修复它!绝不能让傻妞和牛魔王再胡闹下去了!”
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那时空奇点的搏动规律,感知着其能量流转的路径,试图从中找出薄弱点或可以利用的规则漏洞。神识如同最精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幽暗的漩涡,不敢有丝毫大意。
然而,就在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时空奇点的分析与推演中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刺骨的强烈危机感,如同毒蛇般骤然缠上了他的心脏!
“不好!”
杨泽脸色剧变,猛地抬头!
只见那原本按照固定节奏缓缓搏动的巨大时空奇点,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颤!漩涡中心那些疯狂闪烁的破碎画面和符文骤然停滞了一瞬,随即,一道凝练到极致、只有手臂粗细、却散发着让周围空间都为之哀嚎、湮灭的暗紫色能量流,如同一条拥有自我意识的毒蛇触手,锁定了杨泽隐匿的方位,以超越思维的速度,无声无息却又致命地激射而来!
这道暗紫色能量流所过之处,并非简单的空间撕裂,而是彻彻底底的“存在抹除”!空间、光线、尘埃、甚至隐约的法则线条,都在其路径上化为最原始的虚无!它仿佛代表着这个失控奇点最本能的恶意与防御机制,要将任何敢于窥探其秘密的“异物”,彻底从时空中蒸发!
是这奇点本身的自我保护机制被触发了?还是……悬浮在上方浮岛的傻妞,终于通过某种方式察觉到了他的潜入,并调动了奇点的力量发动了攻击?
此刻已无暇去探究根源!
这道暗紫色能量流蕴含的毁灭力量,让杨泽浑身汗毛倒竖!他清晰地感觉到,这绝非他凭借自身修为、八九玄功或是仿·开天神斧虚影能够硬扛下来的攻击!其能级之高,法则之诡异,远超他之前遭遇过的任何敌人,甚至让他产生了直面舅舅杨戬全力一击时的渺小感!
生死关头,容不得半分侥幸!
几乎是在危机感降临的同一瞬间,杨泽的右手已经本能地探入了怀中,握住了那枚杨戬赠予的、依旧散发着温润触感与磅礴力量的法力结晶!
没有丝毫犹豫,他毫不犹豫地将自身一股精纯的法力注入其中,同时神念锁定了那道疾射而来的暗紫色毁灭能量流,猛地将结晶祭出!
“舅舅!靠你了!”
心中一声呐喊,那枚鸽卵大小、内部仿佛有银河漩涡转动的法力结晶,脱手而出,化作一道并不耀眼、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第一缕光的流光,不偏不倚,迎向了那道足以湮灭一切的暗紫色能量洪流!
是生是死,尽在此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