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悬崖”边缘到那片由规则残骸堆积而成的倾斜坡面,并非坦途。中间隔着一片看似虚无、实则充斥着狂暴规则乱流与“净除者”布下的无形警戒网的死亡地带。寻常手段根本无法穿越。
厉战的方法简单、粗暴,却也可能是唯一可行之路——以力破巧,强行“爬”上去!
“我先来!”厉战低吼一声,不等众人反应,他周身色彩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光芒,那只疯狂的眼睛几乎要彻底吞噬掉最后一丝理智。他猛地纵身一跃,竟不是飞行,而是如同炮弹般砸向那片死亡地带!
在他坠入的瞬间,无数苍白的规则闪电和无形的秩序之刃凭空生成,向他绞杀而去!然而,厉战不闪不避,双臂之上黑煞与色彩能量狂暴涌出,如同两柄疯狂的战斧,硬生生在密集的规则攻击中劈开了一道短暂的、极不稳定的真空路径!
“走!”石锋见状,毫不犹豫地怒吼一声,带领着四名精锐战士紧跟着跃下,他们的身影在厉战开辟的路径中一闪而过,土黄色的护体光芒在苍白闪电的映照下显得岌岌可危,但终究是冲了过去,落在了那片倾斜的、由无数世界残骸构成的坡面之上。
“我们也去!”冰璇看向林弦,眼神决绝。
林弦点头,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深吸一口气,将“归衍”奇点的力量催动到极致,一层柔和的、却蕴含着无比坚韧意志的光晕笼罩住他和冰璇。他没有选择厉战那种狂暴的方式,而是如同融入水流一般,小心翼翼地“滑入”那片死亡地带。
“归衍”之力与周围狂暴的规则乱流接触,立刻引发了剧烈的反应。但林弦并非硬抗,而是如同最高明的冲浪者,感知着乱流的每一个细微变化,不断调整自身,引导着冲击力,使其大部分从身旁滑过。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实则惊险万分,每一次规则的碰撞都让他身躯剧震,嘴角溢出金色的光点,但他终究是稳住身形,带着冰璇,有惊无险地渡过了这片天堑,落在了坡面之上。
回头望去,那片死亡地带再次被狂暴的规则填满。
而率先抵达的厉战,状态却极其糟糕。他半跪在坡面上,剧烈地喘息着,身上色彩纹路明灭不定,那只疯狂的眼睛中,理智与混乱正在激烈地拉锯。强行爆发力量穿越天堑,显然极大地消耗了他,也加剧了“斑斓之毒”的反噬。
“你怎么样?”林弦上前,试图以“归衍”之力助他稳定。
“别管我!”厉战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沙哑而充满戾气,“时间……不多了!走!”
他挣扎着站起身,指向坡面的上方。那里,苍白巨构如同冰冷的苍穹,压迫感令人窒息。而坡面本身,也并非安全的通道。它由无数世界的碎片、规则的尸骸、乃至消亡文明的遗物堆积而成,结构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崩塌。更可怕的是,其中还混杂着大量被“净除者”力量污染的区域,散发着冰冷的秩序气息,以及一些因为环境剧变而从沉睡中苏醒的、更加扭曲强大的“堕落者”!
这是一条用尸骸铺就的、通往最终战场的血腥之路!
没有犹豫,众人立刻开始向上攀登。
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脚下的“地面”可能瞬间塌陷,露出下方规则湮灭的虚无;潜伏在残骸阴影中的堕落者会突然发动袭击,它们比泣血谷的同类更加疯狂、更加强大,甚至懂得简单的配合;而那些苍白污染区,则不断散发着“规则校准”的力量,试图将闯入者同化成死寂的灰白。
石锋和战士们组成的战阵如同磐石,抵挡着大部分正面冲击,他们的巨斧和骨矛每一次挥动都带着与故土共存亡的决绝。冰璇的剑舞灵动而致命,冰蓝剑罡所过之处,连混乱的规则似乎都被短暂冻结。厉战则化身成为最狂暴的开路先锋,他不再保留,色彩与黑煞的力量疯狂倾泻,所过之处,堕落者纷纷崩解,苍白污染区也被强行侵蚀出短暂的缺口,但他自身的状态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皮肤下的色彩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仿佛随时会破体而出。
林弦行走在队伍相对靠后的位置,他的“归衍”之力不再用于直接攻击,而是如同最精密的辅助系统。他不断感知着前方环境的规则变化,提前预警危险,引导众人避开最致命的陷阱;当队友被苍白规则侵蚀时,他及时以“归衍”之力进行中和与驱逐;当厉战的力量即将失控暴走时,他又会以自身为引,巧妙地将其过剩的力量导向周围的敌人或障碍……
他就像整个队伍粘合剂和导航仪,没有他,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早已在这条绝路上分崩离析。
攀登的过程惨烈而缓慢。不断有村落的战士在堕落者的突袭或规则的陷阱中倒下,他们的身体迅速被坡面吞噬,化为这无尽残骸的一部分。石锋的身上也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他依旧如同不知疲倦的巨石,冲锋在前。
冰璇的仙力消耗巨大,脸色苍白如雪。厉战的气息越来越狂暴,理智的堤坝正在被疯狂的力量一点点冲垮。
林弦自己也到了极限,强行维持“归衍”之力的高精度运转,对他意志和本源的消耗是巨大的。灵魂深处那“道标”锁链传来的冰冷与牵引感也越来越清晰,仿佛死神正在逐渐靠近。
不知攀爬了多久,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他们终于抵达了坡面的顶端!
眼前,不再是倾斜的坡面,而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广阔无垠的平台。这平台完全由那种冰冷的、不断自我演算的苍白规则脉络构成,正是那浩瀚巨构的“基座”!
而在平台的正中央,距离他们大约千丈之遥的地方,矗立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苍白锁链缠绕而成的茧状结构。那枚散发着顽强七彩光芒的“源初之种”,就在那巨茧的核心脉动!它散发出的生机与可能性,与周围绝对的死寂秩序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而在巨茧的周围,数百个那种金属傀儡和数具更加庞大、结构更加复杂的苍白造物,正环绕着巨茧,进行着某种仪轨。它们的手臂前端射出凝练的苍白光束,如同织布的梭子,不断将新的规则锁链编织到巨茧之上,加固着封印。同时,在巨茧的正上方,一个由纯粹苍白光芒构成的、复杂到极点的立体符文正在缓缓成型,已经完成了超过八成!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正从那未完成的符文中弥漫开来!
那就是……接引“归一之触”的信标!
“阻止它们!”厉战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他再也压制不住,周身色彩纹路如同岩浆般喷发,整个人化作一道扭曲的、黑红彩三色交织的毁灭洪流,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些苍白造物!
“掩护他!”石锋怒吼,带着剩余的战士结成决死的冲锋阵型,紧随其后。
冰璇仙剑高举,周身寒气凝聚到极致,化作一道冰蓝长虹,直刺那未完成的信标符文!
林弦没有冲动。他站在平台边缘,目光飞速扫过整个战场。他的“归衍”奇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计算着。强攻?面对数百倍于己的敌人,以及那正在成型的恐怖信标,胜算几乎为零。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巨大的、被层层封锁的“源初之种”上。
“……以‘归衍’为引……以‘斑斓’为刃……以‘不屈’为薪……”
“……于终末开端之地……点燃我……”
那之前接收到的信息再次浮现。
他明白了关键!
“点燃”种子,需要的不是暴力破坏封印,而是……共鸣!是以自身的“道”,去引动种子内部那沉寂的“火”!
而“归衍”,正是最好的“引子”!
“厉战!石锋!冰璇!”林弦用尽全部力气,将神念传递给每一个同伴,“为我争取时间!靠近那个茧!我需要接触它!”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流光,并非冲向敌人,而是沿着平台边缘,以一种极其刁钻、不断利用规则残影和视觉死角的方式,迂回着向那巨茧逼近!他将“归衍”之力的隐匿与适应性发挥到了极致,如同融入背景的变色龙。
厉战等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此刻他们对林弦已有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厉战咆哮着,将更多的苍白造物吸引到自己身边,任由色彩能量在身上炸开一道道伤口。石锋和战士们用身体组成壁垒,死死挡住冲向林弦方向的敌人。冰璇剑势一变,不再追求杀伤,而是化作漫天冰晶迷雾,干扰着那些苍白造物的感知和攻击。
林弦在枪林弹雨中穿梭,险象环生。一道苍白光束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带走了一片规则躯体,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咬紧牙关,目光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七彩光团。
终于,他冲到了巨茧之下!
与此同时,那巨茧上方的苍白信标符文,光芒猛地一亮,完成了超过九成!一股仿佛来自宇宙之外的、冰冷到极致的意志,如同实质般开始降临,整个平台都在颤抖!
时间,只剩下最后一丝!
林弦毫不犹豫,将双手猛地按在了那由苍白锁链构成的巨茧之上!
“归衍”奇点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毫无保留地爆发!不再是防御,不再是调和,而是将他所理解的、关于动态平衡、关于万物竞发、关于无限可能的“道”,化作最纯粹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疯狂地涌向巨茧内部那被封锁的“源初之种”!
“醒来!”
“聆听……我的道!”
“以此……为引……”
“点燃——你自己!”
在他的意识呐喊与“归衍”之力的疯狂灌注下,那巨茧核心的七彩光团,猛地停止了脉动。
下一刻,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寂静,以它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个平台!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芒,所有的规则波动,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就连那即将完成的苍白信标,其光芒也凝固在了最后一步。
仿佛整个宇宙,都在等待着下一个瞬间的……抉择。
是“源初之火”的燃烧?
还是“归一之触”的降临?
在这绝对的寂静中,只有林弦灵魂深处那根“道标”锁链,发出了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濒临断裂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