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与混沌源点共鸣的古老意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林弦的心海中激起了一圈涟漪,便迅速沉入意识的底层,再无踪迹。但它带来的冰冷与悸动,却如同烙印,让林弦对这片寂灭星渊的本质,产生了更深的警惕。
他不动声色,将这份惊疑压下,转而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眼前紧迫的任务中——解析星辰枷锁的异常,并尝试在此地特殊环境下,进一步控制混沌源点。
寂灭殿内,临时搭建起的分析区域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云珩带来的关于星宫内部能量流向的异常记录、可疑人员名单,以及周天星辰大阵“天玑”星域的灵力衰减数据,被导入解析核心(经过林弦改装,以适应此地混乱能量环境)。光幕上,海量的数据流如同星河瀑布般奔涌。
“看这里,”云珩指着光幕上一段扭曲的能量频谱,语气兴奋中带着凝重,“这是三百年前,执法殿一次内部权限更迭时期的能量记录,在厉战接任殿主前后,星宫核心能源网络‘星核之环’的输出,曾出现过一次极其短暂、但幅度惊人的波动,其频率特征…与干扰你枷锁的那股‘死寂星辰’之力,相似度高达67%!”
林弦目光一凝。厉战?难道这位以铁腕和绝对秩序着称的执法殿主,竟然与魔尊有所牵连?
“但这只是间接证据,”冰璇在一旁冷静地指出,她周身弥漫着淡淡的星辉,一方面维持着寂灭殿的封印,一方面也在辅助解析,“厉战殿主在位期间,星宫对外征伐频繁,能量波动实属正常。仅凭此,无法定论。”
“还有这个名单,”云珩又调出一份加密文档,上面罗列着十几个名字,后面标注着他们的职务和近期的异常行为,“这些人,都曾在不同时期,接触过星宫封存的关于‘寂灭星象’和‘上古混沌纪事’的禁忌档案,并且…他们在近期都或多或少表现出对‘净世派’理念的过度推崇,甚至公开抨击过曜尘长老生前的一些‘包容性’政策。”
名单上,赫然有几位是枢机殿和执法殿的中层执事,甚至有一名负责星核之环维护的资深阵法师。
线索开始交织,指向星宫内部一个可能存在的、信奉“绝对净化”、甚至可能与外部势力(蚀骨魔尊)存在隐秘联系的派系。而厉战,即便不是主谋,也极可能是被利用或默许的关键人物。
“动机是什么?”林弦沉思,“如果只是为了清除异己,巩固权力,似乎不必动用‘混沌之种’这等危险之物,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除非…”冰璇眼中寒光一闪,“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清除异己,而是想借助混沌的力量,或者制造足够的混乱,来达成某个…更深远的目标。比如,像你猜测的那样,影响甚至控制周天星辰大阵?”
这个推测让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若星宫内部高层有人与魔尊勾结,意图颠覆守护世界的大阵,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以及…弄清楚他们具体要做什么。”林弦沉声道。他看向窗外那片混乱的星渊,“此地环境特殊,混沌源点异常活跃,或许…我可以尝试进行一些更深入的‘沟通’与‘引导’实验。”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想法。主动去沟通那可能与混沌本源相关的存在,无异于在悬崖边试探。
冰璇眉头紧蹙,显然不赞同。
云珩却跃跃欲试:“我可以帮忙监控数据!记录下所有能量波动和意念反馈!这可能是揭开混沌面纱的绝佳机会!”
最终,在林弦的坚持和云珩的技术支持下,一个极其简陋的“意念放大与隔离符阵”在寂灭殿深处布置完成。林弦将置身其中,尝试以自身融合了混沌源点的规则符核为媒介,主动向星渊深处发送一道微弱的、不含敌意的探寻波动,并准备接收可能的回应。
冰璇守在最外围,星辰之力蓄势待发,一旦情况失控,她会毫不犹豫地启动最强封印,哪怕代价是重创甚至毁灭林弦。
实验开始。
林弦盘坐于符阵中央,意识高度集中,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灵魂深处那点混沌源点,分离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纯净的“虚无”波动,如同投入深海的浮标,缓缓向星渊那无尽的黑暗与混乱中扩散出去。
起初,并无任何回应。只有星渊固有的、各种法则碎片碰撞湮灭带来的嘈杂“背景噪音”。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林弦以为实验失败,准备收回意念时——
一道意念,如同穿过亿万光年的微弱星光,骤然回应了他!
但这道意念,并非之前那古老、威严、如同混沌本身的存在。它更加…“年轻”?更加“急切”?甚至带着一丝…“痛苦”与“求救”的意味?!
【…同源者…帮…帮我…】
【…囚笼…星光…枷锁…】
【…他们在…剥离…我的…本质…】
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信息碎片,涌入林弦的意识。他猛地睁开眼睛!
“怎么了?”冰璇立刻察觉他的异样。
“有回应了…但不是那个古老存在…”林弦快速将接收到的信息碎片分享,“似乎…是另一个拥有混沌特性的‘个体’?它自称被囚禁,正在被‘剥离本质’?‘他们’是谁?星宫吗?”
这个发现完全出乎意料!寂灭星渊中,除了那可能存在的古老混沌意念,竟然还有其他的、具备意识的混沌生命体?而且似乎正遭受着某种迫害?
云珩飞快地记录着数据,脸上充满了发现新大陆的兴奋:“信号源方位无法锁定,似乎遍布整个星渊!能量签名…与混沌源点同源,但更加…‘稀薄’和‘不稳定’?像是…被人工改造或者…催生出来的?!”
人工催生的混沌生命?囚禁于寂灭星渊?被剥离本质?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林弦脑海:星宫内部那个隐秘派系,不仅仅是在研究混沌,他们可能…在尝试“制造”和“利用”混沌!而这个被囚禁的个体,就是他们的“实验品”之一!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么之前枷锁异常,或许并非单纯为了杀死他,也可能是想…“捕获”他体内的混沌源点,用于某种可怕的实验?!
就在这时,解析核心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光幕上,代表周天星辰大阵“天玑”星域灵力脉络的模拟图像,突然剧烈闪烁,其中一个关键的节点,亮度在短短数息内暴跌了超过百分之三十!同时,监测星宫内部能量流向的传感器显示,一股庞大而隐晦的能量,正通过数条未经授权的隐秘线路,被强行注入那个节点!
“他们在行动!”云珩失声喊道,“就在现在!他们正在强行冲击或者…修改天玑星域的阵法结构!”
几乎同时,那道来自星渊深处的、痛苦的混沌意念,发出了最后一声尖锐的哀鸣,随即彻底消散,仿佛被彻底“抹除”了一般!
【…不…!】
林弦、冰璇、云珩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寒意。
星宫内部的叛徒,不仅存在,而且他们的行动远比想象的更加猖獗和迅速!他们似乎正在利用某种方式,以牺牲这些“人工混沌生命”为代价,强行撼动周天星辰大阵!
“必须阻止他们!”冰璇眼中杀意凛然,周身星辉爆射,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如何阻止?”林弦按住她的肩膀,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们被困于此,证据不足,贸然指控厉战或玄玑,只会打草惊蛇,甚至被反咬一口。而且,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具体的目标和完整计划。”
他看向光幕上那依旧在剧烈波动的天玑星域数据,又感受着灵魂深处因同类“消亡”而微微震颤的混沌源点,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形。
“他们不是在利用混沌吗?”林弦的眼中,理性的光芒与一丝冰冷的疯狂交织,“或许…我们可以‘帮’他们一把。让他们知道,真正的混沌…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掌控的。”
他看向冰璇和云珩。
“我们需要演一场戏,一场…‘混沌失控,冲击封印’的戏。把水搅浑,把那些藏在暗处的家伙…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