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羽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少女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后,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滑过纤细的颈项,没入衣襟。
那双平日里或平静或怯怯的眼睛,此刻像受惊的小鹿,水光潋滟,带着一丝未加掩饰的风情。
他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脸颊烫得惊人,连呼吸都忘了。
“我……我……”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手里的百草萃瓶子差点掉在地上。
瑾瑜看着他手足无措、耳根红透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她没有立刻斥责他的唐突,反而垂下眼帘,声音带着刚出浴的慵懒与羞怯:“公子怎么……进来了?”
她微微侧身,想要去拿搭在屏风上的外衣,脚下却“不稳”,轻呼一声,朝着宫子羽的方向倒去。
宫子羽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温软的身体撞入怀中,带着沐浴后的清香与暖意。
他的手正好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指尖能感受到衣料下细腻的肌肤,柔软得像一团云。
瑾瑜的脸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抬起眼,长长的睫毛轻轻扫过他的衣襟,声音细若游丝:“羽公子……”
温热的气息拂在颈间,宫子羽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色红得快要滴血。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将百草萃往桌上一放,“这、这是百草萃,对你身子好,你、你用着……我先走了!”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连门都忘了关,身影踉跄地消失在夜色中。
瑾瑜站在原地,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抬手抚上自己发烫的脸颊,低低地笑了起来。
这宫子羽,倒是纯情得可爱。
她走到桌边,拿起那瓶百草萃,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看来,这第二步,也算是成了。
宫子羽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羽宫,一进房门便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心脏仍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方才那幕画面却像生了根,在脑海里反复盘旋,瑾瑜湿发披散的模样,颈间水珠滑落的轨迹,还有跌入怀中时那片温软的触感,每想一次,耳根就烫得更厉害。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走到窗边望着女院方向的夜空,月光恰好落在窗台上那盆父亲送的兰草上,叶片上的露珠倒让他想起瑾瑜眼尾的水光。
“真是疯了……”他低声骂了句,却忍不住勾起唇角,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衣料下细腻的肌肤触感。
这一夜,宫子羽睡得极不安稳。
闭上眼是瑾瑜在浴桶边受惊的模样,睁开眼又是她倒在自己怀里时,睫毛扫过衣襟的酥麻。
天刚蒙蒙亮,他便披衣起身,金樊进来伺候时,见自家公子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还以为是昨夜的事劳心,刚想劝两句,却见宫子羽已拿起外袍:“去女院。”
“公子,这才刚卯时……”
“就说我来看看乔姑娘的伤势。”宫子羽语气笃定,脚步却透着几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女院的晨露还挂在廊下的紫藤花上,宫子羽走到瑾瑜房外时,正听见里面传来轻缓的咳嗽声。
他心头一紧,推门的手顿了顿,才轻轻叩响门板:“瑾瑜?”
“是羽公子吗?请进。”
他推门而入时,瑾瑜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披着件月白色的披风,颈间已用细纱裹好,只是那点红痕仍隐约可见。见他进来,她连忙要起身,却被他快步按住:“坐着就好,伤口还疼吗?”
“已好多了,多谢公子挂心。”瑾瑜抬头时,晨光恰好落在她眼底,那点昨夜刻意流露的风情敛了去,只剩恰到好处的温顺。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侍女的脚步声,捧着个托盘进来,里面放着几碗琥珀色的茶汤,蒸腾着淡淡的药香。
“姑娘,这是医舍刚熬好的白芷金草茶,是给各位姑娘清毒养身的。”
侍女将茶碗递到瑾瑜面前时,宫子羽眉头忽然一皱。
他鼻尖动了动,那茶香里混着一丝极淡的涩味,与宫远徵常用的几种毒草气息隐隐相似。他猛地抬手按住瑾瑜要去接茶碗的手,脸色沉了下来:“等等!这茶谁让送来的?”
侍女被他陡然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嗫嚅道:“是、是徵宫准备的……”
“宫远徵!”宫子羽眼底瞬间燃起怒火,“他还嫌昨夜的事不够?竟敢在女院动手脚!”说着便要去夺那茶碗,“这东西不能喝,我这就去告诉父亲……”
“公子且慢!”瑾瑜急忙拉住他的衣袖,指尖轻轻覆在他手背上,“公子先别急,让我看看。”
她端过茶碗,先是凑近闻了闻,又用银簪沾了点茶汤,放在唇边轻抿了一下,眉头微蹙片刻,随即舒展开来,对宫子羽摇了摇头:“公子多虑了,这不是毒。”
“不是毒?”宫子羽愣了愣,“可这味道……”
“白芷入肺,金草解毒,这里面还加了点佛手根,是专门针对宫门特有的寒毒调配的养身茶。”瑾瑜放下茶碗,语气笃定,“我从小跟着祖父学习医理,这点辨识还是会的。徵公子许是怕我们余毒未清,才让人加了几味药材,只是他选的金草性子偏烈,才会带出点涩味。”
宫子羽这才松了口气,手却还僵在半空。
他望着瑾瑜认真解释的模样,忽然想起昨夜侍卫禀报说她是家乡遭灾才来的宫门,此刻见她懂医理,倒添了几分真实的烟火气。“你还懂医术?”
“乔家是医药世家,我不过是懂了些皮毛罢了。”瑾瑜垂眸浅笑,“让公子见笑了。”
宫子羽看着她颈间的细纱,又想起自己差点莽撞地跑去父亲那里告状,若是真闹起来,定然又要被父亲训斥沉不住气,此刻后背竟渗出些薄汗。
他挠了挠头,语气里带了点庆幸的憨直:“还好你拦住了我,不然……又要挨骂了。”
瑾瑜被他难得流露的窘迫逗笑,眼底漾起细碎的光:“公子也是关心则乱。”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里忽然多了几分微妙的暖意。
宫子羽看着她被晨光染成浅金色的睫毛,喉结动了动,才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明日我要去山上采些晨露,听说那里的露水对养伤极好。你若方便,要不要一起去?”
瑾瑜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弯起唇角:“能得公子相邀,是瑾瑜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