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被他母亲带走后,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回来。教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林晚照心神不宁,面前的课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方才紧握的滚烫触感,以及那一下轻如羽毛却又重若千钧的摩挲。那是什么意思?是警告?是确认?还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控的依恋?
周围的同学时不时投来探究的目光,夹杂着对那封未被拆开的情书的好奇,以及对沈倦被他那位气场强大的母亲带走的窃窃私语。林晚照如坐针毡,第一次觉得教室如此令人窒息。
【检测到绑定对象脱离常规环境,遭遇高强度外部压力干预。隐藏连环任务『情绪锚点』第四阶段——『远距离共鸣』自动触发。】
【任务说明:在无法进行直接接触与沟通的情况下,通过间接方式,向绑定对象传递稳定的支持信号,帮助其维持情绪锚点,抵御外部压力侵蚀。】
【任务要求:在24小时内,成功使绑定对象感知到至少一次来自宿主的、积极的情绪或意念支持。】
【任务奖励:系统积分+100,【心灵传导贴纸(单向·体验版)】x1(可单向传递一次简短、强烈的积极意念)。】
【失败惩罚:绑定对象情绪锚点稳固度下降,后续任务难度增加。】
远距离共鸣?林晚照看着系统面板,眉头紧锁。这比构建“结界”更难。她连他在哪里,面对什么都不知道,如何传递支持?
她尝试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你还好吗?」
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意识沉入系统商城。目光扫过那些琳琅满目的道具,最终停留在新解锁的【心灵传导贴纸(单向·体验版)】上。说明写着:可将一次强烈、纯粹的积极意念(如鼓励、信任、思念)单向传递给绑定对象,效果受传递意念强度及双方当前亲密度影响。
需要100积分,而她刚刚完成物理竞赛任务,正好有150积分入账。
买!几乎没有犹豫。
但买了之后呢?现在就用吗?传递什么意念?在他正面对高压的时候,一句苍白的“加油”似乎太过无力。她需要找到一个更合适的时机,一个更能直击他内心的意念。
放学铃声响起,沈倦依旧没有出现。林晚照心事重重地收拾书包,那封情书被她胡乱塞进了书包最底层。刚走出教室门,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苏小小和体育生闺蜜赵月。
“晚照,你没事吧?”苏小小担忧地挽住她的胳膊,“沈学霸他……”
“我没事。”林晚照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他家里可能有点事。”
赵月性子更直爽,哼了一声:“我看他妈妈那个样子就吓人,跟教导主任似的。沈学霸也太不容易了。”
三人并肩往外走。路过学校布告栏时,那里围着的人还没完全散去,还在议论着今天的竞赛成绩。林晚照的名字和沈倦的名字,以截然不同的名次,却同样引人注目地并列在同一张榜单上。
“看!林晚照!”
“就是她啊,进步超大的!”
“听说沈学霸是因为她才……”
议论声隐约传来,林晚照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子。她并不喜欢这种被放在聚光灯下、尤其是和沈倦捆绑在一起被议论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响起,带着明显的酸意和不屑:
“哼,不过是运气好蒙对了几道题而已,跟沈倦那种真正的天才比,算什么呀?恐怕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才进步这么快吧?不然之前怎么一直默默无闻?”
说话的是班里有名的“长舌妇”李莉,平时就喜欢搬弄是非。她的话音落下,周围有几个她的跟班也跟着发出嗤笑声。
林晚照的脸色瞬间白了白。她可以不在意普通的议论,但这种带着恶意的揣测,像一根毒刺,扎得人生疼。尤其是“见不得光的手段”几个字,隐隐刺痛了她拥有系统这个最深层的秘密。
苏小小立刻炸毛了:“李莉你胡说八道什么!晚照有多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这就是嫉妒!”
“我嫉妒?笑话!我嫉妒她什么?嫉妒她靠着不知什么手段接近沈倦吗?”李莉嗤笑,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林晚照。
这话太过恶毒,连赵月都气得捏紧了拳头。
林晚照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一个冰冷至极、仿佛带着冰碴子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道歉。”
所有人都愣住了,循声望去。
只见沈倦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底却燃烧着两簇幽冷的火焰,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他显然是从他母亲那里直接过来的,连校服外套都有些凌乱。
他的目光如同利刃,直直射向李莉,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为你刚才的话,向她道歉。”
李莉被他看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周围的窃窃私语也瞬间消失了。
林晚照怔怔地看着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他明明自己刚从风暴中心脱身,看起来那么疲惫,甚至有些狼狈,却在她被恶意中伤时,毫不犹豫地、如同守护领地般站了出来。
他……一直在关注着她吗?不然怎么会这么及时地出现?
沈倦见李莉不动,往前踏了一步,眼神更冷:“需要我重复第三遍?”
那眼神里的寒意和警告意味太浓,李莉终于扛不住,涨红着脸,对着林晚照方向飞快地、含糊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拉着她的跟班,几乎是落荒而逃。
沈倦这才缓缓转过身,看向林晚照。
四目相对。
他眼底的冰冷瞬间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疲惫,还有一丝……未能好好护住她的懊恼?
“没事了。”他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眼底的青色,林晚照所有因流言而产生的委屈和愤怒都消失了,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她想问他怎么样了,想问他母亲跟他说了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轻轻的:“你……吃饭了吗?”
沈倦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他摇了摇头。
“我知道学校后门有家小店,鱼片粥很好吃,也很清淡……”林晚照鼓起勇气,看着他,“要不要……一起去?”
她再次发出了邀请。在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家庭风暴,又为她抵挡了外界恶意之后,她想给他的,不是追问,不是同情,而是一碗热粥所能代表的、最朴素的温暖与陪伴。
沈倦沉默地看着她,目光在她带着担忧和期待的眉眼间流连。过了好几秒,就在林晚照以为他会拒绝时,他轻轻点了点头。
“好。”
小店很小,有些陈旧,但很干净。这个时间点人不多,他们选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热腾腾的鱼片粥很快端了上来,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窗户,也柔和了彼此的脸庞。
两人安静地吃着粥,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一种奇异的、并不尴尬的静谧流淌在空气中。窗外是渐沉的夜色和来往的车灯,窗内是食物温暖的气息和对方清晰的呼吸声。
林晚照小口喝着粥,感觉冰冷的四肢都渐渐回暖。她偷偷抬眼看他,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低垂着眼睫,热气将他的眉眼熏染得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多了些人间烟火的柔和。
她忽然觉得,就是现在了。
她放下勺子,意识沉入系统,使用了那张【心灵传导贴纸(单向·体验版)】。她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的精神,在心中构筑起一个无比清晰、强烈的意念——不是鼓励,不是安慰,而是一种坚定的信任和确认:
『沈倦,无论别人怎么说,无论你面对什么,在我心里,你本身就是星辰,无需凭借任何光。你做你自己,就足够耀眼。』
意念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通过那无形的贴纸传递了出去。她不知道他是否能收到,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她睁开眼,恰好对上沈倦抬起的目光。
他拿着勺子的手顿在了半空,正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震动,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声音,或者感受到了某种直接撞击在心灵深处的力量。那苍白的脸上,似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血色。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那看着她的目光,深邃得像夜空,里面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剧烈的情感波涛。
【隐藏连环任务:情绪锚点——第四阶段『远距离共鸣』已完成。奖励发放中……】
成功了!他收到了!
林晚照的心跳骤然加速,脸颊也有些发烫。她不敢再与他对视,慌忙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搅拌着碗里的粥。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无声胜有声的亲密与悸动。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沈倦放在桌上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亮起,还是那个名字——「母亲」。
他眼底刚刚泛起的波澜瞬间冻结,一点点沉冷下去。他没有去看手机,只是握着勺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他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对林晚照说:“我该走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
林晚照看着他,心里充满了无力感。那通电话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又要将他拉回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
他站起身,走到柜台结了账。然后回到桌边,看着她,沉默了几秒,忽然极轻地说了一句:
“谢谢你的粥。”
顿了顿,他补充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还有……刚才。”
刚才?是指她传递的意念吗?他真的明确感知到了?!
林晚照的心猛地一跳,抬头看他。
他却已经转身,推开店门,走入了外面的夜色中。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
林晚照坐在原地,看着窗外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街角。
碗里的粥已经微凉。
她成功地传递了支持,也看到了他明显的触动。可为什么,心里却更加不安了?
他那句“刚才”,是承认,还是一种……告别的前奏?
那艘在风浪中艰难前行的孤舟,她这盏微弱的路灯,真的能为他指引到彼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