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时间,在沉默的赶路与林墨逐渐调整的心态中悄然流逝。
当队伍绕过最后一道山梁,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座巍峨雄浑、仿佛与天地同寿的古老城池,如同沉睡的巨兽般,匍匐在广袤的平原之上。
这座古城,墙体斑驳,布满了刀劈斧凿、风霜雨雪留下的深刻痕迹,它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无数战火的洗礼。它见证了盛秦帝国从崛起到鼎盛的辉煌,也经历了与其他强大帝国的残酷战争,却始终如同不朽的丰碑,屹立不倒。
它不仅是盛秦帝国历史最悠久的见证者之一,更是守护其边疆、威慑四方的擎天巨柱。
城池周围,气氛与想象中的边关萧索截然不同。虽然带着一种历史的沉重感,但其繁华程度,竟比许多国家的核心城池还要强盛数分!
宽阔的官道上,来自大陆各地的商队络绎不绝,车马辚辚,驼铃悠扬,各种口音、各种服饰的人流交织,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而又秩序井然的景象。
使团队伍并未直接进入这座名为“镇岳”的古城,而是在引领下,来到了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奇特建筑前。
那是一座高达数十丈的纯白色圆形建筑,造型简洁而宏伟,通体仿佛由某种巨大的玉石垒砌而成,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与古朴的镇岳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里就是‘鉴贡台’,专门负责核查、记录所有前来朝贡的使团身份与贡品。”轩辕黯见林墨望着那建筑露出好奇之色,便主动解释道。
恰在此时,另一支使团队伍刚刚完成核查,从鉴贡台的正门有序走出。他们的旗帜上绣着一条盘旋的狰狞巨龙,气势不凡。
“那是蟠龙国,算是暮顷国的邻居,国力比暮顷要强上不少。”轩辕黯低声补充。
鉴贡台外围,早已被闻讯赶来的盛秦子民围得水泄不通。
对于这些生活在帝国核心区域的百姓而言,观看万国来朝,目睹他国天才的风采,是一大乐事。
他们翘首以盼,议论纷纷,期待着能提前窥见那些将在不久后的交流会上大放异彩的年轻面孔。
鉴贡台巨大的门口,一名身着深紫色盛秦官服、面容古板严肃的老者端坐于案牍之后,手持一支散发着灵光的玉笔。他的身旁,立着一块醒目的玄黑色牌子,上面以朱砂书写着几个凌厉的大字:
“凡是被查出来冒充朝贡使队的,格杀勿论!”
字迹殷红如血,透出一股森然的杀气!
“嚯!什么胆子啊,连朝贡使队都敢冒充?”林墨看到这警告,不由得咂舌。在盛秦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行此欺瞒之事,简直是在阎王爷头上动土。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轩辕黯显然对此有所了解,低声解释道,“据说曾有一个亡国势力,企图鱼目混珠,混入盛秦图谋不轨。对盛秦而言,这是巨大的耻辱。自那之后,盛秦便立下铁律,并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几批胆敢尝试者。这牌子立在这里,就是一种无声的威慑,让所有心怀不轨之人望而却步。”
此时,蟠龙国的使团已核查完毕。那执笔老者面无表情地大手一挥,甩出一张金光闪闪的长卷榜单,悬浮于半空。他手持玉笔,在榜单上蟠龙国信息的后面,流畅地书写下新的记录。林墨注意到,榜单上前面的暮顷国和现在的蟠龙国,后面都跟着一大片详细的记录,似乎是贡品清单和人员信息。
“进去吧。”老者放下笔,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蟠龙国的大使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带领着使团调转方向,朝着镇岳城的城门方向迤逦而去。
接下来,便轮到了轩辕国使团。
同样的流程,同样的严肃氛围。院长、大使上前,递交文书,展示贡品清单,接受那名老者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视与灵笔的感应核查。
所有随行人员,包括林墨和轩辕黯,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身上扫过,仿佛要将里里外外都探查清楚。
踏入镇岳古城,一股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厚重气息扑面而来。街道宽阔,以巨大的青石板铺就,被往来的车马人流磨得光滑如镜。两侧的建筑风格古朴而雄浑,飞檐斗拱间能窥见盛秦独特的建筑美学。
林墨与轩辕黯并肩行走在熙攘的人流中,暂时将离愁与旅途的疲惫搁置一旁。
“别以为这就到了,”轩辕黯看着林墨好奇打量四周的模样,出言提醒,“我们这才刚踏进盛秦的边界。盛秦疆域之广,足有数千万里!要到帝都昇龙城,就算全速前进,也至少还需半个月路程。”
林墨闻言,脸上刚升起的一点兴致又垮了下去,无奈道:“又是半个月,这时间,纯纯浪费在路上了。还是慕容宸厉害啊,能养成随时随地静心修炼的习惯,赶路对他而言根本不是耽误。”
轩辕黯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敬佩,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是啊,天赋比我好,还比我努力百倍,看来我这辈子,是注定超越不了他了。”
他这话勾起了林墨的思绪。回想自己短短几年间从边境小城走到如今地步的经历,心中一阵感慨,暗自忖道:‘不得不说,能有今天,系统当居首功啊……’
似乎是看出了林墨情绪不高,轩辕黯话锋一转,脸上露出神秘之色:“坐了这么久的车,骨头都僵了。我知道这镇岳城里有一处地方值得一看,跟我来。”
他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盛秦,对镇岳城的街道颇为熟悉,带着林墨在纵横交错的巷陌中穿梭,避开主街的喧嚣,越走越是僻静。
约莫十分钟后,两人在一座看起来颇为荒凉的古旧建筑前停下脚步。那是一座道观,门庭冷落,朱红色的拱门漆皮剥落,布满灰尘与蛛网,门楣上方的石雕也布满了裂纹,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
“就是这里了。”轩辕黯指着这座废观,转头对林墨说道,“这里被称为东门旧址。据说在几十年前,这是一个极其神秘强大的宗门,后来不知为何举派搬离了。鼎盛时期,其门下弟子实力强横,即便在天才云集的盛秦,也个个都是能跻身前列的佼佼者。”
林墨闻言,好奇心被勾起,闪身便从破损的侧门进入了道观院内。目光所及,尽是断壁残垣,荒草萋萋,只有主体建筑还勉强维持着轮廓。他眼神打量着这片废墟,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奇异波动,点头道:“从这残存的格局和气韵,我的确能想象到它当年有多么鼎盛,真的是很神秘的势力啊。” 在他心中,这东门的莫测,与他来自蓝星的记忆中对道门的认知隐隐重合,甚至感觉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就在他心生感慨,刚往前踏出一步,想要更深入观察主殿情况时——
异变陡生!
“嗖!嗖!嗖!”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如同毒蛇吐信,猛地从残破的主殿后方以及两侧的断墙后激射而出!寒光点点,直取林墨与轩辕黯周身要害!
袭击来得毫无征兆,且狠辣无比!
然而,林墨与轩辕黯是何等人物?两人虽惊不乱,几乎是凭借本能反应,身形如同鬼魅般晃动,脚下步伐玄妙,于间不容发之际,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所有袭来的暗器!
“叮叮当当!”暗器大多打在了他们原先站立的地面或身后的残垣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偷袭者显然没料到目标反应如此迅捷,一击不中,便欲隐匿身形。但林墨和轩辕黯岂会给他们机会?
“找死!”
两人眼神一厉,体内灵力瞬间爆发,速度陡增,如同两道离弦之箭,直扑暗器射来的方向——那片断墙之后!
轩辕黯动作更快一分,如同苍鹰搏兔,大手一探,精准无比地抓住了一个还没来得及完全缩回阴影中的身影,五指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了对方的衣领,硬生生将其从断墙后提了出来!
“活腻歪了!”轩辕黯目光如冰刀般刮过对方因惊恐而扭曲的脸,厉声质问,“说!你们究竟是何人?在这破道观里鬼鬼祟祟,偷袭我们意欲何为?!”
那被擒住的人是个瘦小男子,脸上带着风霜之色,此刻衣领被扼,呼吸不畅,满脸涨红,双手用力拍打着轩辕黯的手臂,徒劳地挣扎着:“放……放开!”
“哼!”轩辕黯冷哼一声,手臂猛地一甩,如同扔垃圾般将那人狠狠掼在地上!
“噗通!”一声闷响,那瘦小男子被摔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林墨此时也已赶到,目光冷冽地扫视着周围,防止还有其他埋伏。只见断墙后还缩着另外两三个衣着破旧、面露惧色的人,但看其气息,修为低微,不似主谋。
那瘦小男子见轩辕黯和林墨气势汹汹,尤其是轩辕黯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疼痛,连忙挣扎着坐起来,双手合十作揖,声音颤抖带着哭腔:“饶命啊!两位大人!我们错了,别杀我们!我们只是来这里落脚的流浪之人,实在是没地方可去了,才一时糊涂……”
“落脚?流浪?”轩辕黯眼神中的压迫感更重,带着浓浓的讥讽,“你以为这种鬼话,我们会信吗?说!谁指使你们的?!”
瘦小男子被轩辕黯的气势吓得一哆嗦,知道瞒不过去,哭丧着脸道:“好吧……我们我们确实是收了别人的钱,才在这里埋伏,说是要给你们一点教训……但,但我们真的没有固定的落脚之处,拿钱办事,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啊。”
“收了谁的钱?”林墨上前一步,声音冰冷。
瘦小男子眼神闪烁,似乎有些犹豫。
林墨脑海中灵光一闪,结合之前天涧的伏击,瞬间想到了答案,语气笃定:“是暮顷国的人,对吧?”
那瘦小男子身体一颤,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那惊恐的眼神已然默认。
轩辕黯点点头,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咬牙道:“果然是他们!真是阴魂不散,无时无刻不想着害我们!看来在天涧吃了那么大亏,还不死心,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他目光再次投向地上那瑟瑟发抖的瘦小男子,杀意涌动:“既然敢收钱对我等出手,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那瘦小男子感受到致命的危机,吓得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我们也是被逼无奈,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墨看着这几人落魄惶恐的模样,又看了看这片东门废墟,心中了然。这些人恐怕真是些走投无路的亡命徒,被暮顷国利用来恶心他们。他拉了拉轩辕黯的衣袖,低声道:“算了,几条杂鱼而已,杀了徒增麻烦。暮顷国才是真正的祸根。”
轩辕黯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对着那几人冷喝道:“滚!若再让本王看见你们,定斩不饶!”
那几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片废弃道观,瞬间消失在断壁残垣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