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町二丁目23番地的“鬼屋”,经过黑泽光持续数月的修修补补,终于褪去了几分阴森,添上了一些粗糙的生活气息。墙壁的裂缝被仔细地填补粉刷过,虽然颜色不太均匀;嘎吱作响的地板用钉子加固了不少;窗户也换上了新玻璃,擦得透亮。更重要的是,得益于乌丸莲耶那笔“救命钱”的余裕,以及黑泽光精打细算的经营(便利店创业计划还在谨慎筹备中),家里的伙食水平显着提升,餐桌上终于不再是清汤寡水,偶尔还能见到肉星。三个孩子原本因饥饿和寒冷而显得有些单薄的身体,也像抽条的柳枝般,肉眼可见地壮实、拔高了些。
然而,物质上的窘迫稍缓,新的挑战却接踵而至——孩子们的学业。
黑泽光深知知识的重要性,尤其是在这个对他而言依旧陌生、危机四伏的世界。他利用米花町相对便利的教育资源,成功将三个孩子送入了对应的学校:小阵和小谷凭借年龄(虽然小阵实际心理年龄更野性)和黑泽光一番努力(主要是证明家庭稳定性和支付学费),进入了帝丹小学一年级就读。而怜子,则进入了帝丹附属幼儿园。
帝丹小学,作为米花町乃至东京都的名校,学风严谨,环境优越。对求知若渴、渴望证明自己的小谷来说,这里简直是天堂。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尤其在数学和逻辑推理方面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很快在一年级崭露头角,甚至引起了老师的特别关注。他那头浅金色的卷发和深紫色眼眸在同学中显得独特,虽然偶尔还会遇到探究或好奇的目光,但在相对文明的帝丹校园里,明目张胆的欺凌少了很多。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拼命汲取着水分,眼中闪烁着找到归属的光芒。
怜子在幼儿园也如鱼得水。她乖巧安静,对音乐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和热爱。幼儿园的音乐老师很快发现了她的天赋,对她格外关照。虽然依旧内向害羞,但能在琴房自由地拉琴、和小伙伴们一起唱歌跳舞,怜子苍白的小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
唯独小阵。
帝丹小学整洁明亮的教室、规整划一的课桌、老师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指令、以及周围那些叽叽喳喳、在他看来幼稚无比的同学们,都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像一头被强行关进精美笼子的猛兽。他厌恶那些需要端坐四十分钟的课程,厌恶老师让他放下手中拆解到一半的自动铅笔(那被他改造成了简易弹射装置),厌恶小组活动时别人试图碰他的东西,更厌恶体育课时那些在他看来笨拙缓慢的游戏。他那双狼一样的绿眸里,时刻闪烁着不耐烦和冰冷的疏离。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大部分时间不是望着窗外发呆,就是在课桌底下用削尖的铅笔或捡来的小铁片,专注地刻画着什么复杂的几何图案,或者拆解着任何能落到他手里的、带点机械结构的小玩意儿(比如同学的卷笔刀,为此差点又打起来)。
他格格不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让老师和同学都感到隐隐不安的漩涡。黑泽光已经被老师委婉地“沟通”过好几次,主题无非是“黑泽阵同学纪律性有待加强”、“社交融入需要引导”、“动手能力很强但请用在正途”。
这天早晨,黑泽光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准备好了三份简单的早餐(饭团、羊奶、煎蛋)。小谷已经穿戴整齐,正抓紧早餐前的几分钟预习今天的功课,眼神专注。怜子也乖乖地坐在小椅子上,小口喝着牛奶。只有小阵的房门紧闭。
“小阵!起床了!要迟到了!”黑泽光敲了敲门。
里面毫无动静。
黑泽光皱了皱眉,加大力度又敲了几下:“黑泽阵!听到没有!快起来!”
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几声刻意压低的、带着痛苦意味的呻吟。
黑泽光心头一紧,立刻推门进去。只见小阵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凌乱的银发。他背对着门口,身体似乎在微微发抖。
“小阵?怎么了?”黑泽光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想摸摸他的额头。
小阵猛地一缩,躲开了他的手,把被子裹得更紧,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绿眸此刻水汪汪的,少了平时的冰冷锐利,多了几分…虚弱?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瓮声瓮气地说:“…难受…头晕…冷…”
黑泽光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小阵的身体素质其实很好,很少生病。难道真不舒服了?他赶紧把手探进被窝,摸了摸小阵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
“这么烫!”黑泽光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开始的?昨晚不是还好好的?”他想起昨晚小阵因为作业(简单的抄写)和他怄气,饭都没吃完就回房了。
“…不知道…”小阵把脸埋进枕头,声音闷闷的,“…就是难受…不去学校…”
黑泽光看着他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又心疼又着急。他拿来体温计:“张嘴,量一下。”
小阵极其不情愿地张开嘴,含着体温计,眼睛却偷偷瞄着黑泽光的反应。
几分钟后,体温计显示:38.5°c。确实在发烧。
“唉,发烧了。”黑泽光叹了口气,看着小阵烧得有些发红的脸颊(也可能是闷的?)和“无精打采”的样子,心软了。“好吧,今天在家休息。我去给学校打电话请假。小谷,怜子,你们先吃早餐,爸爸送你们去学校。”
小谷担忧地看了一眼小阵的房门:“爸爸,哥哥没事吧?”
怜子也小声说:“哥哥…生病了…”
“没事,就是发烧了,休息一天就好。”黑泽光安抚道,心里却有些打鼓。他安顿好小阵,给他倒了水,掖好被子,然后匆匆忙忙地先送小谷和怜子去学校,再赶回来照顾“病号”。
家里只剩下黑泽光和小阵。黑泽光忙着煮点清淡的粥,又翻出家里的备用药。他时不时进房间看看小阵。小阵大部分时间都裹在被子里“昏睡”,但黑泽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孩子“睡”得太安静了,呼吸似乎过于平稳,不像真正发烧病人那样急促或沉重。而且,每次他靠近想试试体温,小阵都会像受惊一样猛地缩进被子深处,只露出眼睛警惕地看着他,那眼神深处…好像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黑泽光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小子…该不会是在装病吧?就为了逃学?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再结合小阵平时对学校的深恶痛绝,黑泽光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故意在厨房弄出点大动静,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小阵房门口,透过门缝观察。
果然!刚才还“病得昏睡”的小阵,此刻正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拆下来的小马达,正聚精会神地用细铁丝连接着什么!眼神专注而明亮,动作灵活,哪还有半点病态?看到黑泽光突然出现在门口,小阵明显吓了一跳,手里的马达“啪嗒”掉在床上,他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钻回被窝,还伴随着几声夸张的咳嗽。
黑泽光:“……”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又好气又好笑。好小子!演技还挺逼真!连体温计都糊弄过去了?他是怎么做到的?(后来黑泽光才从小谷那里得知,小阵有把体温计悄悄贴在热水杯上捂热的“前科”)
“黑、泽、阵!”黑泽光板着脸推门进去,“你装病是不是?”
被窝里的小阵身体一僵,没吭声,但也没再装咳嗽。
“起来!别装了!我都看见了!”黑泽光一把掀开被子。
小阵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坐起身,银发炸毛,绿眸里刚才的“虚弱”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戳穿的恼怒和桀骜不驯。他狠狠瞪着黑泽光,脸上因为刚才闷在被子里确实有点红,但眼神清明,精神头十足。
“学校…无聊!”他梗着脖子,声音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但中气十足,“蠢死了!浪费时间!”
“无聊也得去!这是规矩!”黑泽光头疼不已,“装病骗人更不对!罚你今天把该写的作业都补上!还有,不准再碰那些危险的东西!”他指了指床上那个小马达。
小阵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冷,像淬了冰。他冷哼一声,跳下床,看也不看黑泽光,径直走到客厅角落属于他的“工作区”,拿起一个废弃的闹钟,开始暴力拆解,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用行动表达着无声的抗议。
黑泽光看着他那倔强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教育这孩子,真是比修房子还难百倍。
然而,命运的讽刺往往来得猝不及防。
就在小阵“装病”成功逃学的当天下午,帝丹小学和幼儿园那边,却传来了真正的坏消息。
先是小谷的班主任打来电话,语气焦急:“黑泽先生!非常抱歉通知您,我们班上今天下午突然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孩子出现高烧、咳嗽、呕吐的症状!校医初步判断是爆发了传染性很强的甲型流感!学校已经决定紧急停课!请您尽快来接黑泽谷同学回家!他目前还没有症状,但需要密切观察!”
黑泽光的心猛地一沉!流感爆发?!他立刻想到还在幼儿园的怜子!
果然,幼儿园的电话也紧跟着打了进来,内容如出一辙:怜子所在的班级也有多名幼儿病倒,幼儿园同样紧急停课。
黑泽光脑袋嗡的一声!他顾不得再教训装病的小阵,抓起钥匙就往外冲:“小阵!在家待着!锁好门!爸爸去接小谷和怜子!千万别出去!”他一边吼着,一边冲出了家门。
当他气喘吁吁地赶到帝丹小学门口时,那里已经乱成一团。停满了焦急等待的家长车辆,不少孩子被家长牵着,小脸通红,蔫蔫地靠在父母身上,剧烈地咳嗽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和一种无形的恐慌。穿着防护服的校医和老师在门口维持秩序,快速分发着口罩和通知单。
黑泽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校门内指定区域等待的小谷。他戴着学校发的口罩,深紫色的眼睛里也带着一丝紧张,但看起来还算精神。看到黑泽光,他立刻小跑过来。
“爸爸!”
“小谷!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黑泽光紧张地上下打量他。
“没有,爸爸。”小谷摇摇头,但眼神看向周围病倒的同学,充满了担忧,“老师说是流感,传染很快。怜子妹妹那边……”
“爸爸这就去接她!你先上车等!”黑泽光把小谷塞进他破旧的二手小货车,又马不停蹄地冲向幼儿园。
幼儿园的情况更让人揪心。小小的孩子哭闹声、咳嗽声此起彼伏,一些孩子甚至在呕吐。老师们忙得焦头烂额。怜子被老师领出来时,小脸煞白,大眼睛里含着泪水,紧紧抱着她的小提琴盒子,身体微微发抖,显然被这混乱的场面吓坏了。
“爸爸!”看到黑泽光,怜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进他怀里。
“怜子乖,不怕不怕,爸爸在。”黑泽光心疼地抱起女儿,感受到她小小的身体在轻微颤抖。“有没有不舒服?”
怜子抽噎着摇头:“没…没有…但是小美…小美吐了…好多小朋友都发烧了…老师好忙…”
黑泽光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他快速给怜子也戴上口罩,抱着她回到车上。
【警告!检测到高传染性病原体(甲型流感h1N1变种)在宿主生活圈内爆发!】
【警告!目标‘黑泽谷’、‘黑泽怜’存在极高暴露风险!】
【警告!目标‘黑泽阵’虽居家,但宿主及弟弟妹妹可能成为传染源!】
【强烈建议:立即采取隔离措施!加强消毒!储备药品!监测体温!】
系统的警报声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烁,冰冷的机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那刺目的红光仿佛映照在车窗外的混乱景象上。
回到家,黑泽光如临大敌。他先把小谷和怜子带到院子里的水龙头旁,用消毒洗手液仔仔细细地给他们清洗了手和脸,连头发丝都喷了消毒喷雾(乌丸报酬里包含的高级货)。然后才让他们进屋,并且严厉规定:立刻去洗澡换衣服!换下来的衣服用消毒液浸泡!
小阵站在客厅门口,看着黑泽光如临大敌的阵仗和小谷、怜子紧张兮兮的样子,眉头紧锁。他显然也听到了外面隐约传来的救护车鸣笛声,不止一辆,是好几辆!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不安。
“外面…怎么了?”小阵难得主动开口询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气息比他厌恶的学校更让他警惕。
“爆发流感了,很严重的那种。”黑泽光语气沉重,一边快速调配着消毒水,准备进行全屋大扫除,“小阵,你…今天没出去是对的。”他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这个“装病”的儿子。虽然动机不对,但阴差阳错地避免了直接暴露在校园那个大传染源里。
小阵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肯定”。他抿了抿唇,没再说话,但眼神里那点桀骜似乎褪去了一些,默默地看着黑泽光忙碌,看着小谷和怜子乖乖地去洗澡。
黑泽光立刻行动起来。他将家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房间做了简单分区,让小阵暂时保持“隔离”状态在他自己的房间(虽然他之前是装病,但现在反而成了相对安全的),小谷和怜子住在另一间。他翻箱倒柜找出所有口罩,虽然数量不多,温度计、退烧药、感冒药,又冲去附近的药店抢购了一批,赶在商店大排长龙之前幸运的买到了。食物储备还算充足,暂时不用冒险外出采购。
接下来的两天,黑泽光绷紧了神经,像一个高度戒备的哨兵。他每天无数次地给小谷和怜子量体温,观察他们的状态,督促他们喝水,用消毒水擦拭家里的每一个角落。系统也不断地刷新着周围疫情的严重程度报告,街道上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频繁,社区公告栏贴出了防疫通知,整个米花町都笼罩在流感的阴影下。
小谷和怜子一直很健康,这让黑泽光稍稍松了口气。小阵则被勒令待在自己房间,他倒是乐得清静,继续捣鼓他的“发明”,只是偶尔会打开窗户,皱着鼻子嗅着外面消毒水和恐慌的味道,眼神若有所思。
黑泽光以为,凭借他的严防死守和孩子们的体质,能平安度过这场危机。然而,病毒无孔不入。
第四天清晨。
黑泽光是被人推醒的。
他因为连日来的高度紧张和劳累,睡得很沉。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用力推他的胳膊。他睁开眼,看到小谷站在床边,戴着口罩,深紫色的眼睛里满是焦急和恐慌。
“爸爸!爸爸!快醒醒!怜子…怜子发高烧了!她…她咳嗽得好厉害!”小谷的声音带着哭腔。
黑泽光瞬间睡意全无,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他猛地坐起身,冲到怜子的床边。
只见怜子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被子里,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而费力,伴随着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每一次咳嗽都让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她闭着眼睛,眉头痛苦地紧锁着,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她的小手紧紧抱着她的小提琴盒子,仿佛那是唯一的慰藉。
黑泽光颤抖着手摸上她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指尖!他立刻拿来体温计。
39.8°c!
【警告!目标‘黑泽怜’确认感染高致病性甲型流感h1N1变种!体温39.8°c!伴有剧烈咳嗽!存在肺炎风险!请立即采取降温措施!密切观察呼吸状况!必要时送医!】
【警告!宿主及目标‘黑泽谷’、‘黑泽阵’为密切接触者!感染风险极高!】
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得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那冰冷的红光映照在怜子痛苦的小脸上,显得如此残酷。
“怜子!怜子别怕!爸爸在!”黑泽光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变调。他手忙脚乱地拿出退烧药,小心地扶起怜子,试图喂她吃下去。但怜子烧得迷迷糊糊,药刚喂进去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药片混着水全吐了出来,弄脏了被子和黑泽光的前襟。
“咳咳…爸爸…疼…好难受…”怜子虚弱地哭着,小脸因为缺氧和痛苦憋得发紫。
就在这时,客厅里也传来了小谷压抑的咳嗽声!
黑泽光猛地回头,只见小谷扶着门框,原本健康的脸色此刻也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他用手捂着嘴,身体随着咳嗽而晃动,深紫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对妹妹的担忧。
【警告!目标‘黑泽谷’出现感染症状:体温38.2°c(持续上升中),咳嗽!请立即隔离!】
完了!小谷也中招了!
黑泽光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无助感瞬间将他淹没!他一个人,要怎么同时照顾两个高烧、咳嗽的孩子?!而且他们很可能需要去医院!但现在医院是什么情况?系统报告里说急诊室早已人满为患,医疗资源挤兑!去了会不会交叉感染更严重?会不会根本排不上号?
“小谷!快!回你房间去!戴上口罩!躺下!爸爸马上给你拿药!”黑泽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因为焦急而嘶哑。
他刚把小谷半扶半推地送回房间躺好,给他量了体温(38.5°c,还在升!),又倒了水,还没等喂药——
“砰!”
小阵的房门被猛地拉开。
银发绿眸的少年站在门口,他显然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他看着客厅里一片狼藉(怜子吐的污渍),听着怜子撕心裂肺的咳嗽和小谷压抑的闷咳,再看到黑泽光那副焦头烂额、满身狼狈的样子。小阵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明显的、近乎惊愕的表情。他原本只是想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但眼前的景象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
然而,这份惊愕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秒,他那双狼一样的绿眸猛地眯起,充满了冰冷的警惕和强烈的排斥!他像躲避瘟疫一样,猛地后退一步,后背紧紧贴在了门框上,眼神死死地盯住黑泽光沾着怜子呕吐物的衣襟,又扫过小谷房间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嫌恶的低吼:
“离我远点!”
他“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自己的房门!甚至还传来了里面反锁的“咔哒”声!将自己彻底隔绝在了这片被病毒肆虐的“危险区”之外!
黑泽光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听着门内隐约传来小阵烦躁地踢打什么东西的声音,再看着眼前两个病得痛苦不堪的孩子,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心酸和愤怒涌上心头!
这就是他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家吗?一个在疾病面前如此脆弱、如此分崩离析的家!
他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将那些负面情绪强行压下去。现在不是伤心愤怒的时候!怜子和小谷需要他!他必须撑住!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打来温水,小心翼翼地给怜子擦拭身体进行物理降温。怜子烧得迷迷糊糊,在他怀里像只可怜的小猫,脆弱得让人心碎。他一边安抚着怜子,一边还要留意小谷房间的动静。小谷很懂事,强忍着不适没有大声哭闹,但压抑的咳嗽声像锤子一样敲在黑泽光心上。
他尝试再次给怜子喂退烧药水(这次是液体的),一点一点,极其耐心,终于成功喂进去了一些。又赶紧去给小谷送药和水。
就在他忙得像只陀螺,后背的旧伤似乎也因为紧张和劳累隐隐作痛时——
“咳咳…咳咳咳…”
他自己也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喉咙一阵奇痒,胸口发闷,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他踉跄着扶住墙壁,心中一片冰凉。
【警告!宿主自身免疫系统遭受攻击!出现感染初期症状:咽痛、咳嗽、乏力、体温异常(37.8°c)!警告!宿主状态将严重影响看护能力!请立即寻求外界援助或启动紧急预案!】
系统的警报声像最后的丧钟在脑海中敲响。连他自己也倒下了。
黑泽光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板上。他望着怜子和小谷紧闭的房门,听着里面传来的痛苦咳嗽,再看向小阵那扇依旧紧闭、充满抗拒的门,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这场由一场“装病”引发的、弄假成真的疫情灾难,终于将这个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家,推向了崩溃的边缘。谁来救救他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