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琴盒的伤痕,如同烙印般刻在怜子苍白的小脸上。回到那间四叠半的“家”,她立刻抱着琴盒缩回了黑泽光为她用纸板和破布帘勉强隔出来的角落。她没有再哭,只是将脸深深埋进冰冷的、变形的皮革里,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琥珀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灵魂的一部分也随着琴盒的撕裂而破碎了。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悲伤和极度的不安全感,比窗外的寒风更刺骨。
黑泽光看着怜子那死寂般的背影,心如同被浸泡在冰水里。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蹲在布帘外,声音放得极轻极柔:“怜子,琴……爸爸明天就去找人修。一定会修好的。相信我。”他重复着承诺,希望能给她一丝微弱的希望。
怜子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将琴盒抱得更紧了些,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再次泛白。
黑泽光知道,言语的安慰在此刻苍白无力。他默默起身,走到房间另一头。小阵依旧沉浸在他的“轴承陀螺”升级改造中,金属碰撞的噪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小谷则坐在自己的“纸板王国”里,拿着铅笔,却迟迟没有落下,深紫色的眼睛不时担忧地瞟向怜子的角落,小脸上写满了不安。
这个“家”,因为怜子的崩溃和小阵的漠然,气氛压抑到了冰点。经济压力、三个孩子的未来、特别是怜子和小提琴的创伤……如同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压得黑泽光几乎喘不过气。系统奖励的“音乐培养基金”和“感知力”强化,此刻非但没有带来喜悦,反而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他连修琴的钱和人脉都没有,谈何培养?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黑泽光坐在冰冷的地铺上,双手痛苦地抱住了头。怜子需要一个真正的家,一个能给她安全感和归属感的名分。小阵和小谷的收养手续也一直拖着没办,这始终是个隐患。他必须行动起来!为了怜子,也为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收养!正式收养!让黑泽怜这个名字,成为法律认可的庇护所!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点亮了黑泽光心中的决绝。他猛地站起身,眼中燃烧起破釜沉舟的火焰。钱?他去借!去赚!去求!手续?再繁琐他也要跑!福利机构?再难打交道他也要闯!
“小阵,小谷,看好家!看好怜子和她的琴盒!爸爸出去办点事!”黑泽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和紧迫感。他没时间解释,抓起那件破旧的工装外套(上面还残留着怜子的泪痕和琴盒皮革的味道),冲出了家门。寒风瞬间灌满衣襟,却吹不灭他胸中的火焰。
接下来的几天,黑泽光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疯狂地旋转在生存与责任的夹缝中。
打工地狱:他接下了所有能找到的、最脏最累的活计。清晨天不亮就去码头卸冻鱼,双手被冻得麻木开裂;中午在餐馆后厨洗堆积如山的油腻碗碟,腰几乎直不起来;下午去建筑工地搬砖运沙,肩膀被磨得血肉模糊;晚上甚至接了一个通宵看仓库的活,在冰冷的仓库里裹着麻袋瑟瑟发抖。每一分汗水,都带着血腥味,每一张沾满油污汗渍的纸币,都被他小心翼翼地攒起来。系统奖励的“抗揍”体质和“耐力”强化,成了他透支生命的最后支撑。
材料迷宫:收养手续的复杂程度远超他的想象。他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区役所、福利机构、公证处之间疲于奔命。填写不完的表格,盖不完的印章,开不完的证明(居住证明、收入证明——这几乎要了他的命!)。他低三下四地求人,一遍遍解释自己的情况(一个身无分文、没有稳定工作的单身男人,要收养三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忍受着工作人员怀疑、同情或冷漠的目光。每一次被刁难,每一次被要求补充材料,都像在他疲惫不堪的身体上又抽了一鞭子。他靠着系统强化的“精神韧性”和脑海中三个孩子沉默或哭泣的脸,硬生生扛了下来。
邻里“外交”:为了那份该死的居住证明和可能的担保人,黑泽光厚着脸皮敲开了公寓楼里每一户邻居的门。他笨拙地表达善意,送上用微薄薪水买的最便宜的糕点(通常是快过期的),试图获取一丝认可。大部分邻居是麻木和疏离的,但也有一两位独居的老人,看着这个浑身疲惫却眼神坚定的年轻人和他那三个“问题重重”的孩子(主要是小阵的“噪音”和怜子的“怪异”),动了恻隐之心,最终在证明文件上按下了指印。
当黑泽光终于拖着被掏空的身体,将那份盖着鲜红印章、象征着法律认可的正式收养文件带回那间破旧的公寓时,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要飘散了。他瘫坐在地铺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几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纸,看着上面工整打印的姓名:
养父:黑泽光
养子:黑泽阵
养子:黑泽谷
养女:黑泽怜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成就感交织着涌上心头,让他的眼眶阵阵发热。他做到了!至少在法律的层面上,他们是一家人了!
“小阵,小谷,怜子,”黑泽光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庄严,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看,从今天起,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你们,都是黑泽家的孩子。”
小谷好奇地凑过来,看着文件上自己的名字“黑泽谷”,深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新奇和……归属感?他小声地念了一遍:“黑泽……谷……”
小阵只是从零件堆里抬起头,冰冷的绿眸扫了一眼文件,又扫了一眼黑泽光,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份无关紧要的快递单。他低下头,继续研究他的金属装置。
而角落里的怜子,在听到“黑泽怜”这个名字时,抱着琴盒的手臂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她依旧没有抬头,但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聚焦。琥珀色的眼眸深处,那冰封的死寂湖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融化了一丁点。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迟来的贺礼,在黑泽光脑海中响起:
【新手任务扩展‘收养并命名第三名符合抚养标准的儿童(黑泽怜)’完成!】
【目标‘黑泽怜’正式归入家庭!状态:失语、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极度缺乏安全感、天赋(绝对音感)待激活。】
【奖励发放:】
基础音乐鉴赏与乐理知识(入门级):知识流融合中……
音乐培养专项启动资金:+円(已发放至宿主口袋)。
宿主身体素质小幅强化(侧重于‘感知力’与‘共情能力’):强化完成。
【家庭核心成员全部归位!‘黑泽家’正式成立!】
【里程碑奖励:家庭凝聚力微弱提升(玄学),宿主获得‘坚韧奶爸’称号(精神韧性永久+5%)。】
口袋瞬间鼓胀的感觉,脑海中涌入的关于音阶、调式、基础乐理的清晰知识,以及身体感知变得更加敏锐、对情绪波动捕捉更加清晰的变化……这些实实在在的奖励,终于冲淡了黑泽光连日来的疲惫和心酸。特别是那円的音乐基金!修琴的钱,有着落了!
“好!太好了!”黑泽光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将收养文件收好。他看向怜子,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期待:“怜子!爸爸有钱了!明天!明天就带你的琴去找最好的师傅修!”
听到“修琴”,怜子一直低垂的头,终于第一次真正地、缓慢地抬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眸望向黑泽光,里面不再是死寂的空洞,而是燃起了一簇极其微弱、却无比明亮的希冀之火!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松开了琴盒边缘,轻轻抚摸着那道巨大的裂痕。
然而,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冰冷的现实无情地浇了一盆冷水。
第二天,黑泽光满怀希望地抱着用破布仔细包裹好的琴盒(怜子坚持要抱着,黑泽光只能让她抱着,自己再在外面裹一层保护),带着怜子和小谷(小阵拒绝出门),跑遍了附近所有他知道的乐器店和修理铺。
结果却是一次比一次更深的绝望。
高昂的报价: 专业的提琴制作师或修琴师,一看到琴盒的惨状和小提琴的损伤(尤其是指板松动和面板可能的内部隐患),报价直接让黑泽光眼前发黑。最便宜的也要数万円!这远远超出了他手头所有的钱(包括系统刚给的音乐基金)。
不屑的态度:一些店主看到这把极其廉价、工艺粗糙、伤痕累累的练习琴,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这种破琴还修什么?修的钱够买把新的了!(虽然新的练习琴也远超黑泽光的预算)”
漫长的工期:即使有个别师傅愿意接,工期也排到了几个月后。怜子根本等不了那么久!她琥珀色的眼睛随着一次次的拒绝,一点点黯淡下去,那簇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她抱着琴盒的手臂越来越紧,小脸也越来越苍白。
最后一家店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寒风卷着枯叶,打在脸上生疼。黑泽光看着怀里紧紧抱着破琴盒、眼神重新变得空洞绝望、甚至比之前更深的怜子,心如刀绞。小谷跟在一旁,深紫色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沮丧和担忧。
“对不起……怜子……爸爸……”黑泽光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无力感。他觉得自己像个骗子,给了孩子希望又亲手掐灭。
怜子没有说话,只是将脸重新埋进了冰冷的琴盒里,肩膀微微耸动。无声的悲伤,比嚎啕大哭更令人窒息。
就在黑泽光几乎要被绝望彻底吞噬,抱着最后一丝渺茫希望,走向那位曾送他旧机械书的好心工程师邻居家(他记得对方似乎懂点木工?),准备厚着脸皮再碰碰运气时,奇迹发生了。
开门的正是那位姓田中、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总是沉默寡言的工程师。他看到黑泽光和他怀里抱着破琴盒、神情绝望的小女孩,愣了一下。
“田中先生……打扰了……”黑泽光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最后一点希冀,“我……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冒昧……我女儿……她的小提琴摔坏了……我们找了很多地方都修不了,或者太贵……您……您懂木工活,能不能……请您看看,有没有办法……简单处理一下?”他说得语无伦次,自己都觉得希望渺茫。
田中工程师的目光,却越过了黑泽光,落在了怜子怀里那个破旧变形的琴盒上。他的眼神,在厚厚的镜片后,瞬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那是一种……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
“这……这个琴盒……”田中工程师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推了推眼镜,凑近了一些,仔细打量着琴盒边角磨损的皮革和某个极其细微的、被煤灰掩盖的烫印痕迹,“孩子……能把琴盒……给我看看吗?”他的语气不再是平时的沉默寡言,而是带着一种急切的探究。
怜子警惕地抱紧了琴盒,琥珀色的眼睛充满防备。
“怜子,别怕,田中爷爷是好人。”黑泽光连忙安抚,心中也升起一丝疑惑。
田中工程师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下来:“小朋友,别怕。爷爷不是坏人。爷爷只是想看看这个琴盒……它……它很像我一位老朋友当年用过的……”
或许是田中工程师眼中那份真切的怀念和激动感染了怜子,又或许是黑泽光的安抚起了作用。怜子犹豫了很久,才极其缓慢地、极其不舍地将琴盒递向田中工程师,眼睛却死死盯着,生怕被抢走。
田中工程师如同接过稀世珍宝,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他小心翼翼地拂去琴盒表面的煤灰,露出那个模糊的烫印——一个变形的、几乎难以辨认的“S”字母环绕着一把小提琴的抽象图案。他的手指在那个烫印上摩挲着,眼神变得悠远而感伤。
“果然……是佐藤老师的……”田中工程师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哽咽,“当年……我在他工作室当学徒的时候……他就用这个琴盒装着他最心爱的练习琴……教我们这些穷孩子认音准……”
他抬起头,看向怜子,眼神变得无比柔和:“孩子……这把琴……是佐藤老师给你的吗?”
怜子茫然地看着田中工程师,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只是伸手指了指琴盒,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眼神依旧悲伤。
田中工程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他不再追问,而是郑重地说:“好孩子,别怕。爷爷……一定帮你把它修好!就像当年佐藤老师修好我的第一把锯子一样!”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工匠的承诺。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变形的琴盒搭扣(虽然坏了,勉强能开),露出了里面那把伤痕累累的小提琴。他仔细检查着松动的琴颈、脱落的琴弦、面板上的划痕……动作专业而专注。黑泽光这才知道,这位沉默的工程师,年轻时竟然在一位提琴制作师手下当过学徒!
“琴颈榫头松了,问题不大,重新上胶固定就行。”
“面板有几道浅划痕,打磨上漆可以掩盖。”
“琴弦老化严重,必须换新的。”
“琴弓的马尾毛也快掉光了……”
田中工程师一边检查,一边低声说着,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诊断。最后,他看向黑泽光,眼神坚定:“材料我仓库里都有!给我两天时间!我免费帮你修好!保证它……能重新唱歌!”
“免费?!”黑泽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看着田中工程师眼中那份对“佐藤老师”的深切怀念和对怜子天赋的珍视,喉咙哽咽,只能深深鞠躬:“太……太感谢您了!田中先生!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怜子似乎也听懂了“修好”和“唱歌”的意思。她那双原本死寂的琥珀色眼眸,瞬间被巨大的、不敢置信的惊喜点亮!如同夜空中骤然绽放的烟花!她的小嘴微微张开,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极其细微、却无比生动的、带着希冀的笑容!她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田中工程师正在检查琴颈的手背,动作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感激。
两天时间,对怜子来说,如同两个世纪般漫长。
她不再蜷缩在角落,而是抱着那个依旧破旧、但已被田中工程师简单处理过、不再那么变形的空琴盒,坐在隔间的入口处。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公寓的大门,像一尊小小的望夫石(望琴石?)。每当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她的身体都会瞬间绷紧,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期待,当发现不是田中爷爷时,那期待又迅速黯淡下去,如此反复。黑泽光看着心疼,却毫无办法,只能陪着她一起等待。
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熟悉的敲门声响起。
怜子像弹簧一样从地上弹起来,抱着空琴盒就冲向门口!黑泽光连忙跟上开门。
门外站着田中工程师,他手里捧着的,正是那个深棕色的旧琴盒!琴盒表面虽然还残留着无法完全消除的裂痕和凹痕,但已经被精心地清洁、打磨,断裂的背带也用结实的帆布带重新缝合加固。它不再狼狈,反而透出一种历经沧桑、浴火重生的独特韵味。
田中工程师脸上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容,他将琴盒递给早已迫不及待、伸出小手的怜子:“孩子,试试看?”
怜子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琴盒,如同捧回失落的王冠。她深吸一口气,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轻轻地、轻轻地打开了琴盒的搭扣。
嗡——
一股极其清冽、独特的松香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如同森林的呼吸,驱散了煤灰和金属的沉闷气息!
琴盒内,那把旧小提琴静静躺着。琴颈被完美地复位固定,面板上的划痕被巧妙地修补、打磨光滑,重新涂上了一层温润的光泽。四根全新的、闪着银光的琴弦整齐地绷在琴桥上。旁边的琴弓也焕然一新,洁白的马尾毛梳理得整整齐齐。
它依旧是一把廉价、老旧的练习琴,但在怜子眼中,它却比任何珍宝都要璀璨夺目!
琥珀色的眼眸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幸福淹没!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她的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如同雨后初晴阳光般的笑容!虽然依旧无声,但那笑容里蕴含的纯粹喜悦和感激,足以照亮整个昏暗的房间!
她迫不及待地、却又无比轻柔地将小提琴从琴盒中取出,抱在怀里,小小的脸颊依恋地贴在冰凉的琴身上,感受着那份失而复得的坚实触感。她拿起琴弓,动作有些生涩,但指尖触碰琴弦的瞬间,她的身体如同通了电流般轻轻一颤!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愉悦,让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她尝试着,将琴弓轻轻搭在A弦上,极其小心地拉动——
“嗡……”
一个虽然轻微、却异常纯净、饱满的A音(440hz),如同山涧清泉滴落玉石,清晰地回荡在狭小的公寓里!
声音响起的刹那,怜子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巨大的惊喜和不可思议!她成功了!她的琴!真的能重新唱歌了!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孩子,又尝试着拉动了一下d弦——
“嗡……”
又一个纯净的音符流淌出来。
怜子的小脸上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容,泪水混合着笑容,像沾着晨露的花朵。她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单音,开始尝试着用琴弓笨拙地在两根弦之间滑动,虽然不成调,但那断断续续、却无比纯净的音符,如同快乐的溪流,瞬间充盈了整个空间!她完全沉浸在了与失而复得的伙伴重逢的喜悦中,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黑泽光看着怜子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璀璨的笑容,听着那虽然稚嫩却充满生命力的琴音,连日来的疲惫、焦虑、绝望,在这一刻如同冰雪消融!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难以言喻的成就感涌遍全身!他做到了!他真的为怜子找回了她的声音!她的世界!他忍不住红了眼眶,用力地鼓起了掌:“好!好听!怜子真棒!”
小谷也被这纯净的琴音和怜子灿烂的笑容感染了。他放下手中的铅笔,深紫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新奇和一丝……向往?他也跟着黑泽光,笨拙地拍起了手。
就连角落里的“机械狂魔”小阵,也被这持续的、陌生的声音干扰了。他皱着眉,抬起头,冰冷的绿眸扫向沉浸在音乐中的怜子。那眼神里没有欣赏,只有被打扰的不悦。他刚想发出点噪音表示抗议,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了怜子手中那把被修好的小提琴上,尤其是那四根被拉紧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琴弦。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绿眸里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所思的光芒(也许关于弦的张力与振动频率?)。最终,他只是撇了撇嘴,没有制造噪音,低下头,用手指弹了一下他那个“轴承陀螺”上的一根铁丝,发出一声短促的“铮”鸣,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应和”?又或者只是测试?
破旧的四叠半公寓里,第一次流淌着不成调却充满生机的琴音,混合着黑泽光和小谷笨拙的掌声,以及角落里金属零件偶尔发出的、仿佛不甘寂寞的“铮”鸣。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松香、温暖的喜悦和一种名为“家”的、初生的羁绊。
黑泽光看着抱着小提琴、笑得像个小太阳的怜子,再看看角落里虽然依旧冰冷但至少没有破坏气氛的小阵,还有身边眼神亮晶晶的小谷,最后目光落在那份象征着法律纽带的收养文件上。他疲惫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无比释然、无比满足的笑容。
黑泽怜。
这个名字,连同她的琴声,终于真正地、鲜活地,融入了这个混乱、贫穷却顽强生存着的——
黑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