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带来的消息,证实了张伟的猜测。陈管事果然和王莽有牵扯,这就能解释为何他对自己这个吴长老亲自任命的“助理”如此抵触。自己与王莽的矛盾,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但这反而让张伟更加冷静。有明确的敌人,总比面对一团迷雾要好。
他没有立刻去找陈管事对质,那是最愚蠢的做法。他现在需要的是突破口,是能让他在这铁板一块的地方撬开一道缝隙的支点。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整个物料处理处。那些麻木怠工的弟子,也并非铁板一块。他们之中,必然有被陈管事压榨欺凌的,有对现状不满的,也有只是单纯混日子、谁给好处就跟谁走的。
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不同的人区分开来,找到可以争取的对象。
“铁柱,”张伟低声吩咐,“你继续留意陈胖子的动向,特别是他和哪些人接触密切。另外,悄悄观察一下,这些干活的人里,有没有那种虽然也在磨洋工,但眼神里还带着点不甘心的,或者经常被其他人排挤、欺负的。”
赵铁柱用力点头:“俺明白了,张哥!”
张伟自己,则继续他的“纸上谈兵”。他不再画那些抽象的流程图,而是开始绘制更具体的东西——物料处理处区域规划图。
他将整个院落,按照物料类型(矿石区、药渣区、符箓废弃物区、综合杂物区)进行了初步划分,并标注了建议的物料流动方向。他又画了一份岗位职责建议表,将现有的杂乱工作,拆解成“接收登记”、“初步分拣”、“精细分类”、“废料打包”、“安全巡查”等几个相对清晰的模块。
他没有指望这些东西能立刻被采纳,但他要通过这种方式,向所有人传递一个明确的信息:我来了,而且我知道这里应该是什么样子。
几天下来,张伟的“怪异”举动,果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尤其是当他把那张画得工工整整的区域规划图,用一块木板立起来,放在自己那个简陋的“办公点”旁边时,不少弟子在路过时都会偷偷瞄上几眼。
有人不屑一顾,认为他是异想天开。
有人漠不关心,觉得与自己无关。
但也有人,看着那清晰明了的区域划分,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这天下午,张伟注意到一个瘦小的弟子,在矿石区分拣时,不像其他人那样胡乱翻找,而是有意识地将不同颜色、质地的矿石碎块稍微归拢一下。虽然他动作依旧不快,显得小心翼翼,但这细微的差别,没能逃过张伟的眼睛。
张伟记得赵铁柱提过,这个叫林小凡的弟子,性格懦弱,经常被其他老油条弟子使唤欺负,干活却还算细致。
机会来了。
张伟没有直接上前,而是等到收工时分,大部分弟子都散去后,才看似无意地走到正在收拾工具的林小凡身边。
“今天的矿石里,那种带点银丝的‘云纹石’碎块,多吗?”张伟语气平常地问道,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林小凡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兔子,看到是张伟,更是紧张地低下头,结结巴巴道:“回……回张助理,不,不多……就……就挑出来几块……”
“哦?”张伟蹲下身,看着他脚边那个小筐里寥寥几块带着银色纹路的石头,“云纹石虽然灵气已失,但质地特殊,若是收集起来,研磨成粉,或许还能用于某些低阶阵法的绘制基底,比当成普通废石扔掉要强。”
林小凡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和……一丝极淡的亮光。他显然没想到,这个新来的、被大家暗中排挤的助理,竟然能认出这种不起眼的废弃石头,还知道其可能的用途!
“您……您认得这石头?”他下意识地问道。
“略知一二。”张伟笑了笑,语气温和,“我看你分拣的时候,似乎有意把它们单独放一边?”
林小凡脸一红,又低下头,声音更小了:“就……就是觉得,它们长得不太一样,扔了怪可惜的……”
“觉得可惜,是好事。”张伟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觉到他身体一僵,“说明你用心了。这处理处,像你这样还能‘觉得可惜’的人,不多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留下若有所思的林小凡,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天,张伟又如法炮制,分别“偶遇”了另外两个弟子。
一个是在药渣区,他发现有个弟子在倾倒药渣时,会下意识地将某些颜色鲜艳、似乎还残留些许药性的渣滓拨到一边。张伟“恰好”路过,点出那可能是某种炼制“辟谷丹”失败的残渣,虽然药力微弱,但若能大量收集,或许可以尝试用来肥田,总比混在一起彻底浪费强。
另一个是在搬运组,有个弟子力气不大,但拉车格外平稳,很少洒落物料。张伟“随口”夸赞了他一句,说他这稳当劲,适合去做需要精细控制的活计。
张伟的每一个“偶遇”和“随口”点评,都精准地戳中了这些底层弟子内心那一点点尚未完全熄灭的、对于“价值”和“认可”的渴望。他们长期处于被忽视、被压榨的底层,突然有一个看起来“有点来头”的助理,注意到了他们微不足道的闪光点,这种冲击是巨大的。
陈管事很快也察觉到了这些细微的变化。他看到那几个平时唯唯诺诺的家伙,眼神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干活时也不再是纯粹的麻木。这让他感到极其不舒服,仿佛自己的领地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侵蚀着。
“哼,小把戏!”陈管事心中冷笑,决定给张伟一点颜色看看。
这天,一批从百炼峰运来的、沾染了强烈火煞之气的废弃矿渣被送到了处理处。这种矿渣温度极高,且火煞之气容易侵蚀低阶弟子的经脉,是公认的苦差事。
陈管事眯着小眼睛,脸上堆起假笑,找到正在研究一份废弃符纸记录(不知哪个年代的了)的张伟。
“张助理啊,你看,这批火煞矿渣是百炼峰急等着处理的,耽误不得。不过这东西有点棘手,普通弟子碰不得。你看……”他故作为难地搓着手,“你毕竟是吴长老看重的人,见识广,手段多,能不能……亲自带队处理一下?也让大家学习学习你的‘优化’之法嘛!”
他这话看似客气,实则恶毒。让张伟这个炼气一层去处理连炼气中期弟子都头疼的火煞矿渣,分明是想看他出丑,甚至借机让他受伤!如果张伟拒绝,那就坐实了他“光说不练”的名声。
一时间,周围不少弟子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有看热闹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像林小凡那样,隐隐带着担忧的。
所有人都看着张伟,等待他的反应。
张伟放下手中发黄的记录册,抬起头,平静地看向陈管事,脸上看不出丝毫惧色。
他早就料到陈胖子会出招,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
“陈管事说的是。”张伟站起身,语气依旧平淡,“既然是急务,自然不能耽搁。”
他居然接了?!
陈管事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阴谋得逞的冷笑。
张伟没有看他,目光扫过在场的一些弟子,最后落在了林小凡和另外两个他之前“点拨”过的弟子身上,缓缓开口:
“不过,处理此等凶险物料,需得章法,蛮干不得。林小凡,李茂(那个拉车稳的),孙吉(那个分药渣的),你们三个,跟我来。”
被点名的三人浑身一颤,脸上瞬间血色尽失。让他们去处理火煞矿渣?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陈管事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张伟会点名带上这几个软柿子。
张伟看着那三个面如土色的弟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放心,不是让你们去徒手搬。跟我来,我教你们,怎么‘安全’地处理这些东西。”
说完,他不再理会脸色变幻不定的陈管事,径直朝着那批散发着灼热气息和危险红光的火煞矿渣走去。
林小凡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但不知为何,看着张伟那沉稳的背影,想起他之前那些“随口”的点评,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者说,是走投无路的赌性)涌了上来。
三人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整个物料处理处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四道走向危险矿渣的身影上。
陈管事眯着眼睛,心中冷笑连连:“装模作样!我看你怎么死!”
而张伟,则是在脑中飞速调动着“流程图之眼”和所有关于火煞、矿石处理的知识碎片。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危机,更是一次……立威和示范的绝佳机会!
他必须用事实告诉所有人,他的“法子”,不仅仅能搬石头,更能处理这些让人望而生畏的“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