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负玄铁重剑,怀抱昏迷不醒的小龙女,杨过在那抹赤影若有若无的指引下,终于抵达了一片与世隔绝的奇异山谷。谷口立着一方巨石,上书“绝情谷”三个古篆大字,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清。
踏入谷中,景象与外界的荒凉截然不同。但见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布置得极尽雅致。时值深秋,谷中却温暖如春,更奇的是,四处盛开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花朵。那花颜色娇艳,有嫣红、粉白数种,花瓣层层叠叠,幽香阵阵,令人闻之心神一荡。只是那花香虽甜腻,细嗅之下,却隐隐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之气。
“情花……”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在杨过脑海中浮现,与赤练蛇偶尔传递给他的一些零碎信息吻合。据说此花是绝情谷独有,其茎上的小刺含有剧毒,是为“情花毒”。
谷中弟子皆身着绿衫,行事安静,见到杨过这个背负巨剑、怀抱女子的陌生来客,虽露讶异之色,却并无多少敌意,只是远远观望,无人上前盘问。整个山谷弥漫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恬淡气息,倒是与“绝情”之名颇为相符。
很快,一名弟子引着杨过去见谷主。在谷中最为精致的一座水阁中,杨过见到了此间主人——公孙止。
公孙止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白皙,相貌俊雅,三绺长须,身穿一件宝蓝色长衫,显得风度翩翩。他见到杨过和小龙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尤其是目光扫过小龙女那即便昏迷中也难掩的清丽容颜时,更是亮起一抹异彩,但随即被他很好地掩饰下去。
“这位少侠,不知莅临绝情谷,所为何事?”公孙止声音温和,举止有礼。
杨过将小龙女小心地安置在一旁的软榻上,对着公孙止深深一揖,语气恳切:“晚辈杨过,冒昧打扰谷主。这位是晚辈的……姑姑,她身中奇毒,又受内伤,昏迷多日。听闻谷主医术通神,尤擅解毒,恳请谷主施以援手,救她一命!晚辈愿做牛做马,报答谷主大恩!”说着,便要跪下。
公孙止连忙虚扶一下,和声道:“少侠不必多礼。医者父母心,既然到了我绝情谷,断无见死不救之理。”他走到软榻边,伸出三指,轻轻搭在小龙女的手腕上,凝神诊脉。
片刻后,他眉头微蹙,沉吟道:“这位姑娘……中的似乎是天下至毒的冰魄银针之毒,此毒阴狠霸道,本应即刻毙命才是……奇怪,似乎被一股极阴寒的力量暂时压制住了。”他顿了顿,又仔细探查了一番,“除此之外,她还受了极重的内伤,五脏皆有损及,更兼……嗯,心神似乎受过极大震荡,郁结于心。能撑到此刻,已是奇迹。”
杨过听他诊断得如此精准,心中顿时燃起希望,急问道:“谷主,可能救治?”
公孙止抚须沉吟,面露难色:“冰魄银针之毒,虽被压制,但根除不易,需以特殊药物慢慢拔除。内伤更需精心调养,非一日之功。至于心神之伤……唉,心病还须心药医啊。”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既然到了我这里,少侠也不必过于忧心。我可先开几副药,稳住她的伤势,再慢慢设法解毒。”
杨过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公孙止吩咐弟子去准备客房和汤药,目光再次落到小龙女脸上,赞叹道:“这位姑娘真是天人之姿,不知是少侠的……”
杨过心中一痛,低声道:“是晚辈的师父。”
“哦?师徒?”公孙止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光芒,随即恢复如常,温言道:“原来如此。少侠对尊师一片孝心,令人感动。你们便先在谷中住下,安心疗伤便是。”
就这样,杨过与小龙女在绝情谷暂时安顿下来。公孙止果然每日亲自前来诊视,开出的汤药也颇具神效,小龙女虽然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红润了些许,呼吸也平稳了不少。杨过心中感激,对这位温文尔雅的谷主更是敬重。
然而,他并未察觉,在暗处,一双冰冷的蛇眸,正将一切尽收眼底。
花月影并未跟随杨过入住客房,她更喜欢隐匿于谷中那些情花丛的阴影之下,或是盘踞在水阁的梁柱之上。她冷眼看着公孙止每日温言关怀,看着他对小龙女流露出的、那隐藏在医者仁心之下的、越来越明显的占有欲。
“伪善。”她的意念中不带丝毫感情。这公孙止身上的气息,看似平和,内里却透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虚浮与贪婪,与这绝情谷表面恬静、内里却因情花毒而暗藏凶险的气质如出一辙。
她看到公孙止借着诊脉的机会,指尖有意无意地在小龙女手腕上多停留片刻;看到他吩咐弟子送来的衣物饰品,愈发精致华美,与其说是给伤者所用,不如说是投女子所好;更看到他几次在杨过不在时,独自站在小龙女榻前,眼神中那毫不掩饰的痴迷与势在必得。
这一日,杨过被公孙止以“商议后续疗法”为由请去书房。花月影悄然游弋至客房窗外,透过缝隙,正好看到公孙止的心腹弟子,一个名叫樊一翁的矮子,正端着一碗药准备喂给小龙女。那药的气味,与往日略有不同,似乎多了一味极其隐蔽的、能惑人心神的药物。
花月影的蛇信轻吐,捕捉着那丝异常。她完全可以阻止,只需一点毒息,就能让那碗药失效。但她没有。她想知道,这伪君子究竟想做什么?这出戏,是否会因此变得更加“有趣”?
就在樊一翁即将把药喂入小龙女口中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杨过回来了。樊一翁脸色微变,连忙将药碗放下,若无其事地退了出去。
杨过进入房间,并未察觉异常,只是见小龙女依旧沉睡,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湿毛巾,细心地为她擦拭额头。
花月影盘踞在窗外的情花丛中,冰冷地注视着这一切。谷中的情花开得正艳,甜腻中带着苦涩的花香弥漫在空气里,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更加浓烈的情感风暴。
杨过还沉浸在找到希望的喜悦中,对即将降临的危机浑然未觉。而导演着这一切的公孙止,此刻正在自己的书房里,把玩着一枚散发着寒气的“绝情丹”,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
绝情谷,绝情?只怕是,情深不寿,孽缘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