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寒风凛冽。
李浩轩拉着妹妹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村道漆黑一片,只有远处陈家村的方向,透出零星的灯火。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李悦更是走不动了,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
“哥,我冷。”李悦的牙齿打着颤,声音带着哭腔。
李浩轩把妹妹搂得更紧,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冻麻了。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又望了望那点点光亮,那里似乎有温暖,有食物。妈妈,在那里。
走了许久,终于靠近陈家村。
喧嚣和肉香扑面而来。晒谷场上,篝火跳跃,映红了半边天。村民们围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声说笑,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满足和喜悦。这与他们刚离开的冰冷死寂,形成了天壤之别。
李浩轩和李悦站在黑暗的角落,瘦小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这热闹吞噬。他们犹豫着,不敢贸然上前。
林晚晴正和陈书记、耿老头说着话,脸上带着少有的轻松。她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人群边缘,忽然顿住了。
那两个躲躲闪闪的身影,即使在昏暗中,也显得如此熟悉。
她的心猛地一缩。两个瘦小的身影,衣衫褴褛,正怯生生地看着她。是浩轩,是李悦。
她快步走了过去。
“浩轩,李悦?”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李悦听到她的声音,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进她怀里,小小的手死死抓着她的衣服。
“妈妈……我好饿……我好冷……”
李浩轩则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头埋在她腿上,不发一言,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
村民们看到了这一幕,先是一阵窃窃私语,随即都安静下来,目光复杂地看着林晚晴和两个孩子。他们知道这是林晚晴的儿子和女儿,但也没人多嘴。
林晚晴深吸一口气,弯下腰,轻轻抚摸着李悦的头发。那头发又干又涩,像枯草一样。
“饿了吧?冷了吧?”她的声音柔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她看向王桂香:“桂香嫂子,给他们拿些吃的过来,再找两件厚衣服。”
王桂香二话不说,立刻去忙活了。很快,热腾腾的猪肉白菜炖粉条,还有刚烙好的大饼,就送到了两个孩子面前。
两个孩子像是饿了几天几夜,顾不得烫,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林晚晴看着他们,心头百感交集。
前世的白眼狼,今生的小可怜。她曾决绝抛弃,以为从此两不相干。可血脉相连,终究不是一句“不伺候了”就能彻底割舍。
她看着他们瘦弱的身体,看着他们脸上污渍和泪痕,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酸涩。
“浩轩,李悦,你们怎么来了?”林晚晴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一丝疏离。
李浩轩吃了一块饼,终于敢抬起头。他看着林晚晴,眼眶里充满了血丝:“妈妈……奶奶被抓走了……爸爸……爸爸他……”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我知道。”林晚晴淡淡地说道,“所以,你们来找我?”
李悦扒着碗里的饭,含糊地说道:“妈妈,你带我们走吧。我们……我们没有家了。”
没有家了。
这四个字,像一把钝刀,在林晚晴的心口磨蹭。
她看着这两个孩子,她自己的孩子。尽管前世他们伤她至深,但如今他们只是两个无助的、被遗弃的小孩。
“你们想跟着我?”林晚晴问道。
李浩轩猛地抬头,用力点头:“嗯!我们听话!我们什么都会干!”
他眼中是渴望,是小心翼翼的期盼。他怕她拒绝,怕再次被抛弃。
林晚晴沉默了。她曾经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再被这两个孩子拖累。可看着他们那般狼狈可怜的模样,她心头那块坚冰,似乎松动了一角。
她不能再像前世一样,对他们予取予求,宠溺纵容。那样只会养出两个白眼狼。
但也不能把他们推向深渊。毕竟,他们是她亲生的。
“好。”林晚晴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们可以跟着我。”
李浩轩和李悦的眼睛亮了。他们以为要被拒绝,没想到妈妈答应了。
“但是。”林晚晴的语气一转,变得严肃起来,“跟着我,就要听我的规矩。”
“第一,不再撒谎,不再偷懒。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必须做好。”
“第二,要好好读书。不能像以前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第三,要学会自立。我不会把你们当小祖宗一样供着。”
她每说一条,两个孩子就用力点一下头,生怕慢了就会被反悔。
“能做到吗?”林晚晴直视着他们。
“能!”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声音虽小,却充满了坚定。
林晚晴看着他们,心里叹了口气。重来一世,她想改变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命运,还有这两个孩子的。她要让他们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爱,什么才是真正的善良。
“既然如此,今天晚上,你们先跟王桂香嫂子回家。明天开始,我会给你们安排住处和活计。”
她没有立即把他们带回自己家。有些界限,有些规矩,必须从一开始就立好。
王桂香听到林晚晴的安排,立刻上前:“没问题,老板!孩子们交给我就是!”
她领着两个孩子离开了喧闹的晒谷场,走向自己家。
林晚晴看着两个孩子远去的背影,心头沉甸甸的。她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未来的路,还很长。她要面对的,不仅是两个孩子的改变,还有她自己内心的挣扎。
篝火还在噼里啪啦地燃烧,肉香依然浓郁。但林晚晴的心情,却再也无法轻松。
陈书记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热水:“丫头,你这一步,走得对,也走得难。”
“难?”林晚晴接过水杯,抿了一口,“陈书记,这世上,哪有容易的路。”
她抬起头,看向远方,夜色朦胧。她知道,她必须学会如何重新做一个母亲,一个不被感情左右,却能引导他们走上正途的母亲。这是一场漫长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