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县政府大院,晨光正好。
工作人员刚刚开始一天的工作,院子里一片祥和。这份平静,很快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声撕得粉碎。
只见三个人影,冲到了办公楼主楼的门口。为首的妇人,一屁股就坐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双手用力拍打着地面,嘴里发出凄厉的哭喊。
“没天理了啊!男人发财就不要糟糠妻,连亲生儿女的死活都不管了啊!”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正是刘翠花。她一夜没睡,头发弄得乱糟糟,脸上还抹了两道锅底灰,看上去凄惨无比。
她的身边,李玲也配合着开始掉眼泪,一边哭一边抽噎:“爸……我不想辍学……我想上学……”
李俊更是演技浮夸,他靠在门口的柱子上,一手捂着胸口,脸色惨白,一副随时都要断气的模样,嘴里哼哼唧唧:“我……我快不行了……爸,你好狠的心啊……”
这三人一台戏,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来往办事的人和政府的工作人员,纷纷停下脚步,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信访办的两位干事闻声赶了出来,看到这架势也是头大。
“这位大嫂,你有什么事慢慢说,先起来,地上凉。”一个年轻的干事上前劝道。
“我不起来!”刘翠花一把抱住干事的大腿,鼻涕眼泪都往人家裤子上抹,“青天大老爷啊!你们可要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我们要告状!告那个靠山村的黑心大老板,李浩轩!”
李浩轩?
这个名字一出来,人群顿时起了小小的骚动。这可是最近县里,乃至市里都大大有名的青年企业家,电视上的红人。
干事们对视一眼,都感到了事情的棘手。
“你别急,慢慢说,李浩轩怎么了?”年长一些的干事经验老道,试图稳住局面。
“他是我男人,这两个是他的亲生儿女!”刘翠花指着李俊和李玲,哭诉道,“他以前穷得叮当响,是我不离不弃跟着他。现在他办厂发财了,当上大老板了,就嫌我们是累赘,把我们娘仨赶了出来,一分钱都不给!我儿子有病没钱看,我女儿要上学没钱交,他自己却开摩托,住新房!你们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颠倒黑白,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抛弃的糟糠之妻,字字泣血,声声控诉。不明真相的群众,听得义愤填膺,看热闹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同情。
“这人怎么这样,发了财就忘了本?”
“就是,看这娘仨也怪可怜的。”
信访办的干事也犯了难。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还牵扯到一个政府扶持的典型人物。处理不好,影响会很坏。
就在场面陷入僵持,刘翠花越哭越来劲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哎呀,这不是浩轩的家属吗?这是怎么了?”
人群分开一条道,赵建国夹着公文包,一脸惊讶地走了进来。
刘翠花一看来人是个干部,哭得更卖力了:“领导!您可来了!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嫂子,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赵建国将她扶了起来,又关切地看向李俊,“小伙子,你这是哪里不舒服?可要去医院看看?”
李俊哼唧了两声,没敢接话。
赵建国听完刘翠花的“控诉”,脸上露出“沉痛”的表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我就知道,浩轩这孩子,就是心太善,报喜不报忧!”
他转向围观的众人,大声说道:“大家可能有所不知,李浩轩同志的情况,我们农业口是了解的!他这个人,心里装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小家,而是我们全县的农民啊!”
“他拿到市里的三十万贷款,一分钱没给自己花,全都投到厂里扩大生产!就是想让大家早点用上便宜又好用的肥料!前几天他还跟我说,他压力很大,就怕辜负了政府和乡亲们的信任!”
这番话,瞬间就把李浩轩的形象拔高了。
赵建国又转向刘翠花,一脸“语重心长”地说道:“嫂子,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浩轩也有他的难处。他肯定不是不想管你们,他是希望你们能自食其力,活得有尊严啊!”
刘翠花一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听赵建国话锋一转,拍着胸脯说道:“这样吧!这件事我来解决!浩轩的厂子正好在招工,我做主,给你们安排工作!”
他指着李俊:“小伙子,我看你身子骨虽然弱,但意志力坚强!厂里最累的活是翻牛粪发酵,但工资也最高,一个月四十块!你去干这个,正好锻炼身体,还能赚钱给你治病!”
李俊的脸瞬间就绿了。让他去翻牛粪?杀了他吧!
“不……我……我有病,干不了重活……”他结结巴巴地拒绝。
赵建国又看向李玲,笑容和蔼:“小姑娘想上进是好事!厂里正好缺个筛选工,虽然辛苦点,但能接触到生产第一线,以后提拔当个班组长,不比上学差!干不干?”
李玲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她幻想着是进办公室当文员,让她去车间当工人,跟那些村姑一起?她才不干!
最后,赵建国看着刘翠花,更加热情:“嫂子,你更是劳苦功高!厂里几十号工人吃饭是个大问题,你就去食堂当大厨,负责给工人们做饭!这可是后勤保障的要职啊!”
刘翠花彻底傻眼了。她来这是要钱的,不是来找活干的!而且是去伺候那些泥腿子工人?
“我……我身体不好,也做不了饭……”她勉强挤出一个理由。
赵建国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收起笑容,环视全场,声音陡然拔高:“大家看见了吧?”
“我说给他们安排全厂工资最高的活,他们说有病干不了!”
“我说给他们安排有前途的岗位,他们不愿意!”
“我说让他们去管后勤,他们也说身体不好!”
“他们口口声声说活不下去,可我给了他们活路,他们却不走!我看,他们不是活不下去,是根本就不想干活,就想躺着要钱!”
“李浩轩同志为了全县农业发展,吃住在厂里,呕心沥血!而他的‘家人’,却在这里无理取闹,败坏他的名声,拖他的后腿!你们说,这安的是什么心!”
赵建国一番话,逻辑清晰,层层递进,瞬间就将局势完全逆转!
围观的群众恍然大悟,看向刘翠花三人的眼神,从同情,变成了鄙夷和愤怒。
“搞了半天是来骗钱的懒骨头!”
“就是,给工作都不要,真不是个东西!”
“还想败坏李厂长的名声,太坏了!”
信访办的干事脸色也变得铁青,厉声喝道:“你们三个!涉嫌寻衅滋事,扰乱公共秩序!跟我们去派出所走一趟!”
眼看事情败露,还要被抓去派出所,刘翠花三人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哪里还敢停留,连滚带爬地挤出人群,在一片唾骂声中,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县政府大院。
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赵建国不屑地冷哼一声。
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拿起了办公室的电话,拨通了靠山村的号码。
电话接通,他对着那头笑道:“浩轩,你猜的没错,那几只苍蝇果然来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帮你打发了。以后,他们应该没脸再来蹦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