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阳猛地回神,脸颊的热度更甚,连忙走上前,顺手从柴堆里抽出几根干柴递过去,掩饰道:“许是赶路有些累,不自觉的就出神了。”
他怕张屠户再追问,连忙转移话题,语气里满是真诚的恭维:“也真是有缘,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云芽妹妹的旧相识。今日若不是莲儿姑娘心善,肯收留我们,毕节伤势沉重,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附近兜兜转转多久,才能找到合适养伤的人家。”
听到有人夸自家小姨子,张屠户张循脸上立刻绽开笑容,放下斧头,打开了话匣子:
“莲儿这丫头确实是人好心善,性子好,手脚还勤快,里里外外都能搭把手,跟我们家兰娘那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得。”
张循滔滔不绝夸自家小姨子的同时还不忘记夸自己的娘子,语气里满是骄傲:“我家娘子温柔贤惠,持家有道,自从她嫁过来,家里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和左邻右舍的关系也处的融洽,对我都是掏心掏肺的好。当初她带着莲儿改嫁,村里流言蜚语颇多,但现在谁不夸一句我张循有眼光、娶得好,如今看来,真是选对了人。”
邵阳一边帮着递柴,一边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张大哥好福气,嫂子和莲儿姑娘都是难得的好女子。”
张循听了这话点头:“是啊!以后娶了莲儿妹子的可就有跟我一样的好福气,最近来提亲的也不少,我可要好好给妹子把关。”
邵阳边听边附和,情绪价值那是给予的足足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厢房门口。
高莲儿正在那里,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从云芽那里拿来的药瓶,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她眉头轻轻蹙着,眼神专注,连睫毛都微微垂下,遮住了眼底的光,生怕一个不慎就碰坏了药瓶。
刚才云芽说要给毕节换药,她二话不说就去厨房烧热水,还主动提出帮忙打下手,事事想得周到,连干净的布条都提前洗好晾着了。
“邵阳大哥,水烧好了,你能帮我把热水端到厢房吗?”高莲儿的声音再次传来,清脆悦耳,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放着我来!”邵阳立刻应声,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几分,快步走向厨房。
铜盆里的热水冒着氤氲热气,他小心翼翼端起,生怕洒出半点,走到厢房门口时,正见高莲儿站在一旁,手里捧着干净的纱布,眼神专注地看着云芽给毕节换药。
云芽动作轻柔,拆开渗血的绷带,高莲儿立刻递上蘸了温水的纱布,轻声道:“麦姑娘,我帮你按住他的肩膀,免得他疼醒了乱动。”
她指尖轻轻搭在毕节肩头,力度恰到好处,既稳住了人,又没碰到伤口。
云芽见他进来,抬眼道:“正好,热水来了,帮忙把布巾浸湿,拧干递我。”
邵阳点头照做,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高莲儿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干净的绷带,眼神里满是关切地看着毕节,轻声问道:“云妹子,大哥的伤势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云芽笑着点头,语气里带着欣慰,“伤口已经止血了,也没有发炎的迹象,只要好好静养,明天就能醒过来。”
云芽转头瞥见邵阳,笑着道:“麻烦邵大哥了,等会儿记得按时给族兄喂药。”
“好,我记着了。”邵阳连忙应声,帮着收拾药瓶。
接下来的两日,云芽留在张循家中,一边照料毕节,一边观察他的伤势。
邵阳也没闲着,看顾好带来的骡车外,要么帮张循劈柴、挑水,要么守在毕节床边,学着给伤口换药、喂药。
他话不多,却手脚勤快,每次高莲儿忙不过来时,他总会第一时间上前搭把手。
高莲儿喊他“邵大哥”,声音软糯,他听着心里就像揣了块暖玉,连干活都更有劲儿了。
张循每日照常去县上杀猪卖肉,回来时偶尔会带些新鲜的猪肉或骨头,给毕节炖汤补身体。
第三日,云芽坐在厢房的木凳上,指尖搭在毕节的腕脉上,凝神诊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解开他后背的绷带。
伤口边缘已经微微结痂,不再有脓血渗出,泛红的皮肉也褪去了几分狰狞。
云芽松了口气,将绷带重新缠好,转头看向守在一旁、神色忐忑的邵阳:“邵大哥,毕大哥的伤势算是彻底稳住了,伤口愈合得不错,没发炎也没化脓。接下来只要按时换药喂药,好好静养,不出半月就能下床走动了。”
邵阳悬了两日的心轰然落地,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抬手揉了揉自己身上的小伤口,竟觉得那些磕碰带来的疼意都消散了大半。
他咧嘴一笑,声音里满是欣喜:“太好了!这下总算能放心了。”
云芽又仔仔细细交代了换药的分寸。
末了,她将剩下的药瓶递给邵阳,起身道:“交代清楚了,我今日就动身回洛南县。”
“你一个小姑娘独自上路,太危险了!”
邵阳眉头瞬间拧成一团,连忙劝阻,“不若再等几日,等毕节好一些,我二人护送你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云芽轻轻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凝重:“不用了。我此番回家,一是要向父母报平安,免得他们日夜牵挂;二是洛北县这地界,我总觉得危险的紧,那县丞丢了重要的东西,县城里搜不到人,定会把主意打到周边村落。我回去,是想带些可靠的人手过来,接你们去洛南县养伤,那里终归比这风口浪尖上的地方安稳。”
邵阳心里涌上几分不舍,却也知道云芽的话句句在理。
他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担忧:“可毕节这伤势,经得起路上的颠簸吗?”
“短距离的车马颠簸,对伤口的影响不算大,”云芽据实说道,“只是难免会疼,得忍着。”
两人正说着,床榻上的毕节忽然低低地咳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清明了不少,听到二人的对话,用微弱却坚定的声音附和:“云芽妹子说得对……保险起见,还是去洛南县稳妥。这点颠簸,我忍得住。”
毕节在他们三人的小团体里,向来是沉稳周全的大哥角色,思虑比邵阳这个性子跳脱的少年缜密得多。
他既然开了口,邵阳便不再犹豫,重重点头:“好!就按你们说的办。”
云芽收拾好简单的包袱,转身去堂屋向张屠户夫妇道别。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张屠户的抱怨声。
“这几日真是糟心!县丞府失窃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天天都有官差在晃悠,弄得人心惶惶的。”
张屠户坐在板凳上,往嘴里扒着早饭,嘟囔道,“来我肉摊子买肉的人都少了大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丢的是给皇帝老爷子上供的宝贝呢!”
云芽抬脚走进堂屋:“张大哥,兰嫂子,我是来辞行的。”
高兰儿和张屠户闻言,连忙放下碗筷站起身,脸上满是意外:“怎么说走就走?你族兄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正因如此,还要劳烦大哥嫂子和莲儿妹妹多照看他几日,”云芽温声解释,
“我们离家的时日太久,早过了约定归期,若不回去报个信,家里的亲人怕是要急疯了。而且,我也听说这几天洛北县不太平,若是兄长在这养伤,再给你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那可就罪过大了。
我和两位兄长商量好了,我先回去打点,带些族人过来,接他去洛南县养伤。这几天,还要多辛苦你们。”
话音刚落,就见高莲儿挎着一篮刚摘的青菜从外头进来,听到云芽要走的话,脚步猛地一顿,快步走进屋,脸上满是不舍:“怎么这般突然?云芽姑娘不再多住几日吗?等毕节大哥伤势好些了再走,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