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安县令的进士名次据说有争议,殿试后,这安县令被其中两位阅卷官认为是状元之才。
但是不知道怎的,官家看过他的文章后把他评为了第四,也没留在京城做官,快一年了才被下放来洛南县做知县。
虽是京城人,却不嫌弃洛南县这小地方的老百姓。
来的路上还救了城外村里的小孩,到了洛南县审了一桩冤假错案,是个人人称赞,心系百姓的好县令。
里正找了认识的孔目进衙门禀告,很快衙役出来将那拐子二人组押了进去,又有衙役将拉胖子的牛车引到侧门。
关键的几人云芽,李桐儿,族长和里正也被叫进去准备审案子,麦大江和几个汉子只能在外面等。
由于那孔目私下问了具体情况,考虑到两个女子被拐名声会有影响,县令也没有开堂审理两个女子,先关上衙门,询问二人当时的情况与细节。
县里的人看到衙门关上就知道没有热闹可以看,纷纷散开,还有那实在好奇的在等待。
待审完李桐儿和云芽,安县令得知。
在拐子要抓她时,村里的一群汉子救她才误杀胖子,且属于正当对抗,并非恶意杀人,当场便告诉麦氏族人无罪。
而后开了县衙门,审两个人贩子,开始瘦子和老三还在狡辩说他们只是伢人。
但是里正和族长极力辩解,且这二人本就没有见过云芽和李桐儿的家人,胖子也没有伢人记录。
衙门里还有人认出这二人和地上的胖子从前就在城里小偷小摸过,更是令他们拐人的事实增加可信度。
老三为了脱罪,说出是李桐儿的亲娘雇佣他们绑人。
这使得拐子拐人又变了性质,就在众人不解时候,李桐儿的大哥李磊来了,说出了李桐儿、李磊和亲娘之间的恩怨纠葛。
原是李磊下山回了家听马老太讲的事情始末,马上联想到桐儿被拐可能与亲娘马氏有关,急忙赶到县里。
且说这李磊与李桐儿的亲娘马氏和他们的奶奶同出一族。
李桐儿刚出生没多久,李父得怪病后,小马氏就和从前认识的货郎勾搭上了。
李父去世后,小马氏得到马氏大部分族亲的支持,改嫁货郎。
出嫁前偷偷拿走了李家剩下的银两做陪嫁,丝毫不管自己生的两个孩子没了银子是否能活。
这小马氏嫁给了宋货郎没几个月生下一个女儿,有人曾传这二人没成亲之前就有首尾。
后来宋货郎拿着小马氏带的陪嫁银子,租了商铺,又买了好几个铺子,生意越做越大,马氏又生了儿子,渐渐的也就没人再说这样的话了。
且说这宋货郎生意越做越大,却也是越做越难做。
想要让自家生意更上一层楼,就把主意打到了本地大商贾刘家。
要高攀不上刘家,但不得法门。
无意听说刘家旁支有一个身体孱弱的男孩不好定亲,便找上门,巧舌如簧的给女儿定了娃娃亲。
靠着这份姻亲关系,宋货郎的生意也越发好了起来,家中甚至开始买丫鬟小厮侍候,十多年来日子那叫一个越过越好。
谁知刘家儿子这两年身体越发虚弱,甚至出现闭气之症。
刘家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神医大夫都请过,偏门左道土方子也用了不少,年年给道观捐香火,也挡不住现在他家这独子身体越来越差。
实在无法,刘家想起了这门亲事,想要让宋货郎的女儿提前几年嫁进门冲喜。
小马氏后生的这个女儿,在儿子出生前也是宋货郎宠爱着长大的。
宋姑娘听说了那刘家小子现在的身体情况后越想越害怕。
找到小马氏哭闹不停,深怕自己嫁过去之后没多久就成寡妇,或者被刘家迁怒成了寡妇还不算,要被迫陪葬。
小马氏疼爱这个女儿,毕竟这女儿从小就养在自己身边,想着去找宋货郎商量不同意提前进门冲喜,或者拖一拖,说不定那刘家小儿子就先死了。
但是宋货郎却不愿意,本就是他们高攀刘家旁支。
这些年没少因为这层关系和刘家做生意,吃了不少好处,才能有如今的家业,自是不愿意放弃刘家这个高枝,若是因为这事结亲不成反结仇,那可得不偿失。
刘家听说小马氏不想嫁女冲喜后态度也强硬,一定要宋姑娘快快嫁进来。
小马氏心疼这个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就想起给前一任丈夫生的却没养过几天的女儿李桐儿。
盘算一番和自己的郎君说了这个女儿,想着岁数差不多,刘家也没见过他家女儿可以替嫁。
反正李桐儿过一年也要出嫁,嫁的无非就是山野村夫,哪里有刘家能使奴唤婢的富贵,不过就是冲喜,谁冲不是冲,还是便宜李桐儿了。
小马氏想要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亲女逃出火坑,宋货郎则是想若能成功,说不定还能送自己的女儿去攀附更好的门第,据说那知县还没娶妻,也没个妾室。
夫妻二人一拍即合,当下第二天小马氏就坐着马车按着记忆中的路找到了李家
马老太和李磊因为她嫁人前偷家里银子的事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
李桐儿从小没见过母亲,可也从小听说过家里之前的事情,对这个这么多年才见一次面的人有些好奇,因为没有相处过,也就是一个厌恶的陌生人。
小马氏是个善于伪装的,能屈能伸,见李家人的态度或是横眉冷对或是漠不关心。
先是一通哭泣言辞恳切的认错,当初对不起他们,如今知错想要弥补悔改,留下了一些米面布匹,就匆匆走了,想着先让他们放弃戒心。
一来二去,李家人真以为她是想要弥补和儿女的关系。
后见李家态度缓和,又试探的道出想要接李桐儿去家里住,打着接女儿回家住几天享福的名义。
马老太倒是意动,可是李磊却是不同意。
见无论怎么说李磊都不同意,小马氏就先离去。
前些天趁李磊不在家,又来说操心女儿的婚事,千挑万选的给李桐儿找了好婚事,自己会给足嫁妆,讲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小马氏认为李桐儿是小女孩好糊弄,马老太老了也容易糊涂,以为可以就此接走李桐儿。
却不想李桐儿也是个有主意的,坚决说不走,等哥哥回来。
李磊回来后,将人赶出门去,一连三天,小马氏被李家拒之门外。
刘家见小儿子病情恶化,宋家虽答应冲喜,却迟迟没动作,请了主家的大管家上门问话,隐隐有胁迫之意,将小马氏逼急了。
最后去李家时候,好劝歹劝也没有说动李磊让李桐儿随她去嫁人,气急败坏下竟然说道:“你们真是不识好歹,桐儿过一年也要出嫁,嫁的无非就是山野村夫,还不如嫁给我找的这人,能享受荣华富贵,过使奴唤婢的日子。”
这话说出便被打了出来,也就是云芽撞见的那天。
小马氏实在不忍心爱的女儿跳火坑,出了阴招,雇了几个地痞流氓绑架李桐儿。
想着,先将李桐儿关上两天,饿的无力后代替女儿出嫁也挣扎不得。
红盖头一盖将人塞进花轿,进了刘家门就是生米煮成熟饭,李桐儿再闹腾,刘家若是信了找麻烦。
他们还可以说是前夫的女儿嫉妒自家的姑娘,想尽办法混进来替嫁,要攀附刘家,过富贵生活,结果知道刘家少爷是个病秧子就出口污蔑他们宋家。
县令听李磊讲述的前因后果,派衙役传唤小马氏。
小马氏知道已是不能替嫁,怕事情败露,惹得刘家不快,受苦的还是自家女儿。
上了公堂,死鸭子嘴硬,就是不承认自己有雇人绑架,说空口白牙,没有证据就是污蔑。
然而老三口口声声就是马氏雇佣的她三人,还将当天的时辰地点,马氏衣裳打扮详细描述。
瘦子也怕略卖[1]的罪行和老三二人承担,就开始和老三大喊起冤枉来。
安县令一拍惊堂木,吵闹的几人瞬间安静
安县令询问是否有证据证明,瘦子又说出他当时顺走了小马氏的手绢
当前就有衙役上前搜身,不仅搜到了手绢还搜到了一包药粉,药粉递给仵作辨别。
老三交代自己衣裳口袋夹层里有马氏给的通宝钱庄的银票,承诺事成还有重谢,同样在胖子尸体的鞋里、瘦子的裤子里搜出了小马氏给的银票。
小马氏依旧不慌喊道:“他所说的那天我一天都在家里盘账,有府中管家和丫鬟作证。”
传来管家与丫鬟,自是连连称是,整天与马氏看账本。
李磊又道出马氏给李桐儿定亲之事,怀疑就是因为这个亲事才想绑架李桐儿。
小马氏慌张狡辩喊道:“李桐儿是我生的女儿,我只是给她定门亲事,想让她嫁人有什么错?婚嫁那都是私事。自古便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她也快到了嫁人年纪。介绍婚事也是我的爱女之心,你们不想桐儿嫁的好人家,那我便作罢,作何如此和外人污蔑我。”
理直气壮,中气十足的话让门外看热闹的不少人都认同。
李桐儿今年十四岁,再过一年确实到了乡野村庄的姑娘嫁人的年龄
这番好似为李桐儿着想的的话语差点没给角落的李桐儿气笑,云芽也暗想这妇人是个难缠的角色。
安县令则是疾言厉色道:“马氏,休要咆哮公堂,你已是再嫁妇人,就是宋家人。
一嫁所生的儿女并没有带走也再未抚养,那便是李家人。
你身为宋家妇人虽是李家姑娘的亲母,但没有经过李家同意,凭什么给李家姑娘安排婚事?私自嫁娶?”
马氏则弱弱道:“大人,小妇人也是深知这几年亏待了前头的儿女,这才上门想着缓和关系,且女儿这年纪确实在乡下就是要嫁人的,我才好心讲到,想要给女儿嫁个体面的好人家。
谁知这对儿女对我怨念颇深,直言我不安好心,将我骂了一顿赶了出去,虽说我已改嫁,却也是他们的生身母亲啊,这般实在让我寒心。”
“你出嫁带走我父所留全部银两,十几年不见,一见就谈我妹妹的亲事,你敢说有好心?”
李磊被这倒打一耙,颠倒黑白的话,气的目眦欲裂道
瘦子和老三见这女人如此能言善辩,加入战局
老三转了转眼珠子道:“大人,草民知道这亲事一二,这马氏为何绑架李家女,只求大人能够看待我等老实交代的份上从轻处罚,草民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求县令大人开恩啊!”
“你先说来听听,至于判决,本官自有决断。”
“草民听闻,宋家曾与刘家旁支定过娃娃亲,男方这些年一直体弱多病,这几天快不行了,而宋家过两天就要嫁女儿,草民斗胆猜测,他们宋家想李代桃僵,舍不得自己的亲女,要以宋家之名嫁李氏之女。”
还未等安县令发问,马氏咬牙切齿看着二人大喊冤枉:“冤枉啊,大人,我们宋家从未如此想过,你这般攀咬,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大人啊,这起子小人,就是胡乱攀扯我这个良家妇人啊!”
转头泪雨涟涟对李磊道:“我知我愧对于你兄妹二人,但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今日,你为何要勾结这二人陷害于我啊,再怎么样我也是你母亲啊!”
这时候去通宝钱庄的人回来禀明调查结果,安县令呵斥:“马氏,你住口,公堂上岂容你撒泼,刚才你口口声声要证据,现在又没有任何证据的给李氏子泼脏水。这是一个母亲会做的事?
现已经查明这三人的银票确实是你宋家存进通宝钱庄的票据,你作何解释?
我劝你还是从实招来,为何要雇人绑架李家女,本官还能轻判你几分。”
“本官也听闻你们宋家两天后就要嫁女儿,你这个时候雇人绑架李氏女确实很像这老三说这般啊!”
注[1] 以暴力手段拐卖、绑架人口的进行获利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