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西疆荒漠不过半日,众人便深刻体会到了何为生命禁区。
头顶的太阳虽被尘霾遮挡,但那份无处不在的灼热却仿佛能蒸干灵魂。脚下的黄沙松软陷足,每一步都需要耗费比平地多数倍的力气。干燥的风裹挟着细沙,无孔不入地试图钻进他们的口鼻和魂导器的缝隙,发出永无止境的呜咽。
魂导器的温度调节法阵功率被开到了最大,依旧只能勉强维持体表不至於烫伤,魂力的消耗速度远超预期。水囊变得格外沉重,每一次抿水都需经过严格计算。
“这鬼地方……”笑红尘啐了一口,吐出的唾沫瞬间在沙地上蒸干,“连个遮阴的地方都没有!”
“节省体力,少说话。”荆紫烟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走在队伍最前,依靠着一个简陋的魂导罗盘和娜娜时断时续的精神感知修正着方向。失去了季绝尘那精准无比的路径规划,他们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方法在看似毫无区别的沙海中跋涉。
镜鱼背负着季绝尘,每一步都踏得极为沉稳,在沙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汗水刚从额头渗出就被蒸发,留下白色的盐渍。他沉默得如同真正的岩石,将所有压力都扛在自己肩上。
叶骨衣走在镜鱼身侧,时刻关注着季绝尘的状态。她发现,在这极端恶劣的环境中,季绝尘体内那股寂灭之力似乎真的被某种力量约束着,不再肆意侵蚀,反而与他的身体形成了一种更紧密、更内敛的结合。他的生命气息依旧微弱,却如同沙海下的潜流,顽强地存在着。
娜娜的脸色最为难看。荒漠中混乱的能量场和无处不在的沙尘严重干扰着她的精神力,探测范围被压缩到了极致,且消耗巨大。她不得不频繁使用魂导奶瓶补充魂力,以维持最基本的环境警戒。
“左前方……有东西在沙下移动!”娜娜突然示警,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魂力悄然运转。
只见左前方的沙丘微微隆起,一道快速的轨迹正向着他们蜿蜒而来!
“是沙虫!小心它的酸液和吞噬!”叶骨衣立刻提醒。
话音未落,“噗”的一声,一条水桶粗细、布满环形口器、散发着腥臭的土黄色巨虫猛地从沙中钻出,张开布满粘液和利齿的巨口,向着队伍中央的镜鱼和季绝尘噬咬而来!
这东西单体实力不强,大约只有千年魂兽水准,但在这沙地中速度极快,且极具突然性。
“滚开!”笑红尘反应极快,肩炮调转,一道炽热的光束瞬间射出!
然而,沙虫在沙中的灵活性超乎想象,身躯诡异一扭,竟避开了要害,光束只擦着它的表皮而过,烧焦了一片甲壳,反而激起了它的凶性!
它速度不减,眼看就要撞上镜鱼!
镜鱼眼神一凝,正要硬抗,一道冰冷的剑光后发先至!
是梦红尘!她不知何时已绕到侧翼,手中短刃带着极寒之气,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沙虫口器与身体连接的薄弱处!
“嗤——!”
极寒瞬间蔓延,沙虫的动作猛地一僵。镜鱼抓住机会,盾牌带着沉重的力量猛然下砸!
“嘭!”沙虫的脑袋被狠狠砸进沙地里,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战斗瞬间结束,但众人的心情并未放松。这只是荒漠中最普通的威胁之一。
“它的血液和体液会吸引更多的东西。”叶骨衣皱眉道,“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队伍再次启程,加快了脚步。果然,不久后,他们身后就传来了更多沙沙的声响,显然有别的生物被吸引了过来。
接下来的路程,类似的袭击时有发生。隐匿在沙下的毒蝎,从岩缝中扑出的秃鹫状魂兽,甚至是一次小范围的流沙……每一次危机都消耗着他们本就不多的魂力和精力。
夕阳西下,荒漠的温度开始骤降。白日的灼热迅速被夜晚的刺骨寒冷所取代,温差大得令人难以适应。众人不得不再次加大魂导器的输出以维持体温,魂力储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找到一处背风的巨大岩石作为临时营地后,所有人都近乎虚脱。魂导奶瓶几乎全部见底,笑红尘和娜娜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像纸一样。
荆紫烟清点着最后的物资:水,最多还能支撑三天,前提是极度节约。食物,省着点吃大概四天。魂导奶瓶,全部空置。治疗魂导器,对季绝尘无效,但对其他人储备的能量也所剩无几。
绝境,真正的绝境。
夜色笼罩下的荒漠,死寂而冰冷,只有风声如同怨灵的哭泣。
叶骨衣坐在季绝尘身边,借助着夜晚相对纯净的星光魂力,继续尝试为他疏导。她能感觉到,季绝尘体内的寂灭之力在寒冷中似乎更加“安静”了,如同被冻结,与他自身的生机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甚至……他那微弱的心跳,似乎比白天更加有力了一点点?
这种变化太细微,她不敢确定。
她抬起头,看着围坐在篝火(用少量魂力点燃的干燥植物)旁,默默恢复、气氛低沉的同伴,轻声道:“队长的状态……似乎稳定了一些。这片荒漠的极端环境,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压制了他体内的反噬。”
荆紫烟闻言,看向沉睡的季绝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是这绝境在磨砺他?还是他自身的意志在绝境中变得更加强大?
“无论如何,我们还活着。”荆紫烟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异常坚定,“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轮流守夜,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明天……还要继续。”
希望,在这无垠的死亡之海中,渺茫得如同星辰。但“剑阁”的众人,依旧紧紧抓着这丝微光,在黄沙与寒夜中,艰难地维系着那名为“生存”的火种。而沉睡的剑,在这极热与极寒的淬炼下,剑胚深处,似乎正发生着不为人知的微妙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