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郡,犷平县附近。
这片原本还算宁静的边境地带,此刻已彻底沦为一个巨大的、充满噪音与怒火的角斗场。烟尘滚滚,杀声震天,原本就不甚牢固的“反华雄同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土崩瓦解。
起初,公孙瓒还能凭借白马义从的锐气和个人威望,勉强维持着局面,试图让这群杀红眼的胡人明白“合则两利,斗则俱伤”的道理——哪怕他们刚刚因为争抢一个水源地已经拔刀相向见了血。
然而,他显然高估了部分乌桓首领的大局观,更低估了自家堂弟公孙范那颗唯恐天下不乱的搞事之心。
公孙范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在混乱的战场上穿梭,专挑双方火气最大的地方钻。一会儿对着难楼部的将领耳语:“看,公孙瓒的人故意卡着你们冲锋的路线,分明是怕你们抢了头功,到时候分战利品他们好拿大头!”一会儿又跑到自家将领那里煽风:“胡虏野蛮,不服管教,刚才又嘲笑主公是‘粥将军’!”(这个外号精准踩雷,让听到的公孙瓒军将领无不怒发冲冠)
这点星星之火,在干燥的草原上迅速燎原。
当第一个隶属于公孙范“节制”(实则被他怂恿)的西凉降兵,和一个难楼部的骑兵因为争夺一匹无主战马而真正刀剑相向、酿成死伤后,场面就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彻底失控了。
“胡狗欺人太甚!”
“汉儿奸诈,想独吞!”
原本就互相提防、缺乏信任的两股势力,瞬间撕破了脸皮,刀枪并举,弓矢乱飞,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什么联军,什么盟友,此刻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干死眼前这帮抢食的王八蛋!
公孙瓒在一处土坡上,看着下方如同两群炸窝马蜂般混战在一起的军队,气得银枪顿地,仰天长啸:“蠢材!公孙范误我!胡虏无信!天欲亡我公孙伯圭乎!”
他试图派白马义从强行弹压,但乱局已成,白马义从冲进去非但没能制止混乱,反而像是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溅起更大的油花(和伤亡)。严纲身上带伤,苦着脸劝道:“主公!压不住了!再压下去,咱们的白马义从也得陷在里面!弟兄们已经杀红眼了,分不清谁是胡人谁是自家了!”
就在这时,探马连滚带爬地来报:“主公!不好了!西南方向发现大队骑兵烟尘,看旗号……是赵云,距此已不足二十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前有内讧难以平息,后有赵云大军即将抵达。公孙瓒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凉涌上心头。他看了看身边仅存的、依旧保持着建制的数千白马义从,这是他的根本,不能再折在这里了。
回辽西?路途遥远,沿途还要经过别人的地盘,变数太多。右北平……虽然之前被华雄扫荡过,但华雄只劫掠了治所,况且终究是他的老巢,还有几座城池勉强可以据守,总比在野外被胡人和华雄夹击要好!
“大势已去……先保住根基再说!”他当机立断,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传令!白马义从随我……向南突围!撤!”
至于那个快要赶到的蹋顿?抱歉,公孙将军现在保命要紧,只想尽快回到自己的乌龟壳里,早把这茬忘到九霄云外了。
于是,在战场最混乱的时刻,公孙瓒带着他的核心宝贝疙瘩白马义从,如同一道白色的旋风,……溜了。方向明确,目标右北平老巢,动作娴熟,堪称战略性转进。
此刻,赵云,几乎在公孙瓒帅旗开始向南移动的瞬间,就捕捉到了这个信号。
“时机已至!”赵云银枪一举,声音清越而坚定,“全军听令!目标,前方混乱敌营!进攻!”
养精蓄锐多时的渔阳铁骑,如同终于出闸的猛虎,以严整的队形,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朝着那片已经自相残杀得筋疲力尽的战场发起了冲锋!
轻骑兵如同两翼展开的利刃,迅速包抄切割,断绝溃逃路线;重骑兵则如同移动的铁壁,直接撞入敌阵最密集处,将本就混乱的敌人冲得七零八落;弓骑兵则在外围游走,精准地点射那些试图组织抵抗的军官和头目。赵云亲自率领一队精锐,直插核心,所向披靡。
这降维打击般的攻势,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公孙瓒已跑路!”的消息(赵云特意让人用汉语和胡语轮流大喊)在战场上扩散开来后,本就士气濒临崩溃的联军士兵们,最后一点抵抗意志也烟消云散了。
“投降不杀!”
“华将军仁德,优待俘虏!”
“放下武器,管饱饭!受伤的给治!”
伴随着这些极具诱惑力的口号,成片成片的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丢下武器,跪地请降。难楼和苏仆延这两个部落首领,眼看公孙瓒跑了,蹋顿还没影(或者来了也是送),自己手下也打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怕是部落精英都要死光,互相对视一眼,很光棍地选择了……率众归降。好死不如赖活着,跟华雄混,至少目前看有酒喝有盐吃。
而我们的“大功臣”公孙范,早在赵云发动进攻的初期,就非常机智地带着自己的亲信躲到了战场边缘的一个小山沟里。他一边紧张地观察着战局,一边悄悄地收拢那些被打散的、茫然无措的残兵,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战斗结束得比张承预想的还要快。当赵云押解着垂头丧气的难楼、苏仆延,以及一脸谄媚、仿佛立了盖世奇功的公孙范来到他面前时,张承正坐在一个缴获的胡人马扎上,美滋滋地喝着水囊里的“英雄血”掺水版(行军途中,不宜醉酒)。
“将军,敌军已降。公孙瓒率白马义从向南突围,应是逃往右北平郡治方向。”赵云简洁地汇报。
“辛苦了,子龙!”张承站起身,目光扫过面前这三位“降将”。
难楼和苏仆延一脸忐忑,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而公孙范则努力挺起胸膛,脸上堆满笑容,试图展现自己的“价值”。
张承摸着下巴,脑子飞速运转。
杀难楼和苏仆延?简单。但杀了他们,渔阳北面这片草原立刻就会变成鲜卑和匈奴的自助餐厅,得不偿失。不如留着他们当看门狗,还能帮忙消耗其他胡人部落的力量。
“难楼,苏仆延。”张承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二人伙同公孙瓒,犯我疆界,可知罪?”
两人噗通跪倒,以头抢地:“小人知罪!求华将军饶命!我等愿率部归顺,永为藩篱!”
“饶命可以,”张承慢悠悠地说,“但有几个条件。第一,从今往后,尔等部落需为我渔阳屏障,若鲜卑、匈奴来犯,需第一时间通报并协助抵御!”
“是是是!小人一定照办!”两人忙不迭答应。
“第二,将你们部落里所有掳掠的汉人百姓,一个不剩,全部给我礼送回来!少一个,我就用你们部落一个人头抵数!”
两人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声保证:“一定送回!一定全部送回!”
“第三,每年需向我渔阳进贡战马五百匹,牛羊各五千头!以示诚意!”
两人脸一苦,但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渔阳铁骑,还是咬牙应下:“……谨遵将军之命!”
处理完胡人,张承把目光投向了一脸期待的公孙范。
这家伙……是个麻烦,也是个机会。信义在汉朝还是很重要的,直接杀了这个“有功之臣”影响不好。但留着在身边?这就是个定时炸弹。
张承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他脸上瞬间堆起和蔼可亲的笑容,上前亲手扶起公孙范:“哎呀,公孙将军!深明大义,拨乱反正,此次能顺利平定叛乱,将军当居首功啊!”
公孙范受宠若惊,骨头都轻了几两:“不敢不敢,全赖华将军神威,范只是顺应天意,略尽绵薄之力……”
“诶,公孙将军过谦了!”张承拍着他的肩膀,语气真诚,“若非将军关键时刻弃暗投明,我军岂能如此顺利?像将军这等大才,屈居公孙瓒之下,实在是明珠蒙尘!”
公孙范被这彩虹屁拍得晕晕乎乎,感觉右北平郡守的印绶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然而,张承话锋一转,露出惋惜的表情:“只是……如今公孙瓒逃回令支,右北平群龙无首,百姓惶惶,急需一位像将军这样德高望重、又是公孙氏嫡系的人回去稳定局面啊!”
公孙范一愣:“华将军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张承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如同分享什么机密,“请将军即刻返回右北平,收拾残局,整合兵马!那公孙瓒仓皇逃窜,如同丧家之犬,将军正可趁此良机,高举义旗,与他……划清界限,争夺右北平的主导之权!岂不比你在我这里为一偏将强?”
他这话说得含蓄,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你快回去,跟公孙瓒继续狗咬狗!把右北平的水搅浑!
公孙范也不傻,瞬间明白了张承的意图。但他转念一想,这对自己似乎也没坏处?回到右北平,自己手握部分残兵,又有“协助华雄平定叛乱”的名头(他自己认为的),说不定真能取代那个失了人心的公孙瓒,成为右北平之主!
至于会不会被华雄当枪使……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乱世,有地盘才是硬道理!
“华将军深谋远虑!范……明白了!”公孙范一脸“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范这就返回右北平,定不让那公孙瓒老贼再有喘息之机,必为将军稳住右北平局势!”(才怪)
“好!快人快语!”张承大手一挥,“我给将军备足干粮马匹,将军速去!记住,右北平越需要稳定,将军的责任就越重大啊!我看好你哦!”
于是,在张承“殷切”的目光送别下,公孙范带着他收拢的几千残兵,斗志昂扬(自以为)地踏上了返回右北平、继续给公孙瓒添堵的征程。
张承看着公孙范远去的背影,嘿嘿直笑:“去吧去吧,把右北平最后的元气也折腾光!一个没有百姓和钱粮的郡,我看他公孙瓒靠着几千白马义从还能撑多久!最好把他直接干到高句丽去,让他先去跟棒子们玩玩!”
打发走了公孙范,张承便安心地带着难楼和苏仆延在原地扎营,一边清点俘虏和缴获的牛羊马匹,一边等待那位姗姗来迟的“外卖”——蹋顿。
两日后,乌桓峭王蹋顿终于率领着他的主力大军,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犷平战场。他想象着自己如同天神下凡,收拾残局,接收战利品,顺便嘲笑一下两败俱伤的公孙瓒和华雄(他以为会两败俱伤)。
然而,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都石化了。
预想中尸横遍野、双方奄奄一息的场面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旌旗招展、军容严整的渔阳大营,以及……正恭恭敬敬站在华雄身后,如同乖顺牧羊犬般的难楼和苏仆延!
公孙瓒?早就跑没影了!
蹋顿的大脑当场宕机了五秒钟。这剧本不对啊!说好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怎么鹬飞了,蚌也投诚了?那我这个带着大军兴冲冲跑来准备捡便宜的渔翁算什么?送上门来的红烧蹄髈吗?
他此刻的心情,如同揣着一盆炭火跑来赴宴,结果发现宴席早就散了,主人正拿着打包盒看着他。
张承笑眯眯地看着远处进退维谷、脸上表情精彩纷呈的蹋顿大军,对身边的赵云说:“子龙,你看,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咱们这巧,直接把人家整不会了。”
赵云看着蹋顿那副欲哭无泪、憋屈得想撞墙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跟着华将军,总能见到这种……别开生面的场面。
最终,在渔阳军绝对武力的“友好”注视下,以及难楼、苏仆延这两个“榜样”的现身说法(主要是描述投降后的待遇以及不投降的可怕后果)下,蹋顿很识时务地……选择了从心。
他垂头丧气地来到张承面前,经历了一番与难楼、苏仆延大同小异、但进贡数量可能被张承临时加码了的“友好盟约”签署仪式后,带着他那份“兴高采烈来,灰头丧气走”的复杂心情,踏上了返回草原的归途。本想坐收渔利,结果成了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指进贡)。
看着三大乌桓部落首领如同斗败的公鸡般相继离去,张承志得意满地伸了个懒腰。
“搞定收工!这下北面暂时安稳了!还白捡这么多俘虏、牛羊和战马!血赚!”他得意地对赵云炫耀,“子龙,看见没?有时候打仗,不一定非要自己流血流汗,善于利用矛盾,让别人替你打,然后咱们负责优雅地收盘子,这境界,高不高?”
赵云看着自家主公那副“老子真是个小机灵鬼”的得意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和认同。或许,这种看似不着调、实则精准把握人心的手段,正是这位主公能在乱世中迅速崛起的独特能力吧。
“走吧,子龙!回渔阳!我请你喝刚出窖、没掺水的‘英雄血’,庆祝咱们这次‘近乎零伤亡’的大捷!”张承翻身上马,意气风发。
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回去该怎么跟田楷嘘这次“借力打力、驱虎吞狼”的经典战例了。至于过程有点……取巧?那不重要!结果好,一切都好!右北平经过这么一折腾,基本算是半残了,接收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系统啊系统,看到没?略施小计,不战而屈人之兵,平定北方!我这‘雄起’之路,是不是越来越顺畅了?”他在脑海里得意地呼唤。
【系统提示:(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仿佛在消化这过于“丝滑”的战果)…检测到宿主以极小代价瓦解多方联军,收服乌桓三部,逼退公孙瓒…领地安全、影响力及实际收益大幅提升…任务进度显着增长…评价:手段…愈发纯熟且…别具一格,效果…超乎预期。但再次提醒宿主,过度依赖“局势操控”与“人性把握”,一旦失算,反噬风险极高…】
“风险?啥风险?”张承不以为意,美滋滋地想着庆功酒,“能赢就是硬道理!走走走,子龙,喝酒去!今晚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