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缥缈的女声如同来自亘古,瞬间冻结了整个洞窟的厮杀。交战双方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地望向那突然开启的暗门。
门后是一片朦胧的蓝色光晕,精纯而古老的生机气息如同潮水般涌出,驱散了洞内的血腥与毒氛,甚至连那五彩毒瘴都被隐隐排斥在外。光芒中,一个身着素白长裙、长发如瀑、面容模糊不清的女子身影,缓缓浮现。她周身散发着不容亵渎的威严,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蓝……蓝婆大人?!”断臂的幽老看到这女子,如同见了鬼一般,惊恐地后退,连断臂之痛都似乎忘了,“您……您怎么会苏醒?!”
被称为蓝婆的女子并未理会幽老,那双仿佛蕴藏着星空的眸子,径直落在紧紧抱着凌或的叶茯苓身上。“灵慧之体,生命礼赞……数百年了,终于等到了合适的传承者。”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缥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叶茯苓此刻却顾不得这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怀中气息奄奄的凌或身上。凌或脸色青黑,嘴唇发紫,身体冰冷,只有微弱的脉搏证明他还活着。那乌煞锥的剧毒正在疯狂侵蚀他的生机。
“救他!求求你,救救他!”叶茯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蓝婆,声音凄厉而绝望。她能感觉到,凌或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蓝婆的目光扫过凌或,淡淡道:“乌煞之毒,蚀骨腐魂,凡人触之即死。他能撑到现在,已是意志惊人。”她话锋微转,“不过,既是‘钥匙’带来的人,便有一线生机。”
钥匙?叶茯苓一愣,随即意识到她可能指的是自己,或者是怀中的白色薄片。
蓝婆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凌空一点。一道柔和的蓝色光柱从她指尖射出,笼罩住凌或。光柱中,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凌或体内被强行逼出,发出“嗤嗤”的声响,消融在蓝光之中。凌或脸上的青黑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虽然依旧苍白,但那股死寂的气息却消散了大半。
“我已暂时压制他体内毒素,但本源受损,神魂受创,需以‘生机之源’的泉水滋养,方能彻底清除余毒,修复损伤。”蓝婆收回手指,语气平淡,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叶茯苓感觉到凌或的呼吸变得平稳了一些,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半分,巨大的感激涌上心头:“多谢……多谢前辈!”
此时,那断臂的幽老见蓝婆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恐惧,悄无声息地向洞口挪去,想要趁机逃走。
“叛徒,还想走么?”蓝婆甚至没有回头,只是袖袍轻轻一拂。
一股无形的巨力瞬间轰击在幽老身上!他如同被高速奔跑的巨象撞中,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砸在洞壁之上,筋骨断裂之声清晰可闻,哼都没哼一声便没了气息。
洞内残余的那些深色短打敌人,见到首领如此轻易被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地求饶。
蓝婆看都未看他们一眼,目光再次转向叶茯苓:“随我来。”说完,她转身便向那散发着蓝色光晕的暗门走去。
叶茯苓毫不犹豫,在士兵的帮助下,背起依旧昏迷的凌或,紧跟了上去。斥候什长留下几人看守俘虏和洞口,带着其余人护卫在叶茯苓身后,小心翼翼地踏入暗门。
暗门之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完全由某种发光蓝色晶石构筑的通道。通道宽阔,可容数人并行,墙壁上刻满了与白色薄片上相似的古老符文和星轨图案,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和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
这里的生机浓度远超外界,吸一口都让人感觉浑身舒泰,连日的疲惫似乎都减轻了不少。士兵们啧啧称奇,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通道并不长,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水晶宫殿般的洞天福地!
洞顶镶嵌着无数发出柔和白光的夜明珠,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氤氲雾气的蓝色水池,池水清澈见底,隐隐有七彩流光闪烁,精纯至极的生机之力从池水中弥漫开来,充斥整个空间。水池周围,生长着各种外界早已绝迹的奇花异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异香。
这里,俨然是一处世外桃源,与外面毒瘴弥漫、杀机四伏的景象判若两地!
“这里……就是遗落之谷的核心?生命之泉?”叶茯苓看着那蓝色的水池,感受到其中磅礴的生机,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阿冰有救了!
蓝婆走到池边,示意叶茯苓将凌或放入池中。“将他置于泉眼附近,浸泡其中。泉水的生机会自动修复他的身体,驱除余毒。”
叶茯苓依言,和士兵们小心翼翼地将凌或抬到池边,让他半靠在池畔,身体浸入那蓝色的泉水之中。泉水触体温凉,凌或紧蹙的眉头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些,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看到凌或情况稳定,叶茯苓终于松了口气,身体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幸好被旁边的士兵扶住。连续的精神紧绷和力量消耗,让她也达到了极限。
“你损耗不小,也饮些泉水吧。”蓝婆淡淡道,递过来一个用蓝色晶石雕成的杯子。
叶茯苓道谢接过,舀起一杯泉水喝下。泉水甘冽清甜,入腹后化作一股暖流,迅速滋养着她干涸的经脉和疲惫的精神,灵慧之根仿佛都变得更加活跃了些。
“前辈,您……您是?”叶茯苓恢复了些力气,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位蓝婆实力深不可测,又居住在这隐巫教圣地核心,身份定然不凡。
蓝婆望着那蓝色的水池,眼神悠远,仿佛陷入了漫长的回忆。“我乃隐巫教最后一代‘圣地守护者’,蓝婆。奉命在此守护‘生机之源’,等待预言中能够继承教主遗志、重振隐巫的‘灵慧之体’。”
她看向叶茯苓,目光深邃:“数百年前,教中叛徒‘寂灭’一脉勾结外敌,引发内乱,圣地受损,生机之源险些枯竭。教主以生命为代价,封印了圣地核心,并留下预言,唯有身负灵慧之根、引动生命礼赞之人,方能重启圣地,获得完整传承,彻底净化寂灭之力,化解天地间蔓延的死寂之劫。”
叶茯苓听得心神震动。原来隐巫教内部还有这样的秘辛!寂灭尊者竟然是叛徒!而自己,似乎就是那个预言中的人?
“可是……我什么都不懂,我只是个普通……”
“灵慧之根,乃天地所钟,非后天可成。”蓝婆打断她,“你能引动生命礼赞,感知草木之灵,便是明证。香囊中的‘灵犀帛’碎片自行择主,亦是天意。”
她指向那蓝色的水池:“这并非完整的生命之泉,只是泉眼逸散出的部分生机凝聚而成。真正的泉眼核心,被教主封印在圣地最深处,唯有集齐所有‘灵犀帛’碎片,拼凑出完整的星轨图,并以灵慧之血为引,方能开启。”
叶茯苓下意识地摸向怀中的白色薄片。原来这只是碎片之一。
“那其他的碎片……”
“流落在外,或被各方势力收藏,或被寂灭余孽寻找。你手中的,是至关重要的一块,指明了圣地方位和部分开启条件。”蓝婆语气凝重,“寂灭尊者虽被巡天司擒拿,但其势力并未根除,仍在暗中活动,寻找碎片和圣物。西南‘五毒教’与之勾结,袭击你们粮队,下毒军营,便是为了制造混乱,方便他们搜寻碎片,并试图找到圣地入口。”
五毒教!原来那些使用蜘蛛令牌、擅长用毒驱虫的敌人,是西南五毒教!他们竟然和寂灭尊者有勾结!
叶茯苓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情。李崇的倒台并未结束一切,反而像是揭开了更大阴谋的序幕。
“前辈,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叶茯苓感到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
“当务之急,是救治你的同伴,恢复实力。”蓝婆看向池中的凌或,“他体质特殊,意志坚韧,经过生机之源滋养,或许因祸得福。待他醒来,你们需尽快离开此地。”
“离开?为什么?”
“我强行苏醒,气息已泄。五毒教和寂灭余孽很快便会察觉到此地异常。圣地防御虽强,但经年累月,已有破损,难以长时间抵御外敌。你们留在此处,反而危险。”蓝婆冷静地分析,“而且,寻找其他碎片,化解死寂之劫,需要你们在外界行动。”
叶茯苓看着池中脸色渐渐红润的凌或,又看了看这如同仙境般的圣地,心中充满了不舍与担忧。离开这里,阿冰的毒能彻底清除吗?外面强敌环伺,他们又该如何应对?
似乎看穿了她的担忧,蓝婆伸手在空中虚划,一道蓝色的符文凭空出现,没入凌或的眉心。“此乃‘生生不息符’,可保他三日之内,毒素不侵,生机不绝。三日内,若能找到其他方法稳固他的本源,便可无虞。”
她又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蓝色玉瓶,递给叶茯苓:“此瓶可盛装少许生机泉水,关键时刻或可救急。记住,圣地之事,非同小可,绝不可轻易外泄。离开后,按照灵犀帛的指引,去寻找其他的碎片。”
叶茯苓郑重地接过玉瓶,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心中稍安。“多谢前辈!我们一定会找到其他碎片,化解劫难!”
蓝婆微微颔首,身影开始逐渐变得模糊透明:“我的时间不多了……记住,灵慧之根,在于心……守护之念,重于力……”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连同那蓝色的光影,一起消散在空气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蓝色的水池和满室的生机,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叶茯苓站在原地,久久不语。今日接收的信息太多,让她心潮起伏。预言、传承、劫难、碎片……她一个小小厨娘,竟然卷入了如此巨大的漩涡之中。
但当她看向池中呼吸平稳的凌或时,所有的迷茫和恐惧都化作了坚定的力量。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为了阿冰,为了那些牺牲的将士,也为了这方天地的生机,她都必须走下去!
就在这时,池中的凌或,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呻吟。
叶茯苓心中一喜,连忙扑到池边:“阿冰!你醒了?”
凌或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墨色眸子虽然还带着虚弱,却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他看了看周围的景象,又看向满脸焦急与欣喜的叶茯苓,声音沙哑地开口:
“茯苓……这是……哪里?”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散发着磅礴生机的蓝色水池上,瞳孔微微一缩,
“好精纯的生机之力……我们……逃出来了?”
然而,他的问题还没来得及得到回答,整个洞天福地,突然猛地一震!头顶的夜明珠光芒剧烈闪烁,墙壁上的符文明灭不定!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伴随着某种凶戾无比的嘶吼,隐隐从通道外的方向传来!
蓝婆预警的危机,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叶茯苓脸色瞬间煞白,猛地抬头望向通道入口的方向。
凌或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强撑着想要坐起,却被叶茯苓按住。
“外面……怎么回事?”凌或沉声问道,虽然他刚刚苏醒,但久经沙场的本能让他立刻意识到了危险。
斥候什长快步从通道口退回,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惊惧:
“叶姑娘,指挥使!不好了!洞口……洞口被大量毒虫和……和一种从未见过的、像是由藤蔓和岩石组成的怪物给堵住了!它们正在疯狂攻击我们的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