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狰狞的噬星族母舰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兽,横亘于破碎的星云之前。它表面蠕动的肉瘤与骨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朽腥气,庞大的舰体几乎遮蔽了小半个“虚无回廊”的视野。那并非简单的生物战舰,更像是一座移动的、活体的吞噬堡垒。
而真正让李默和叶青璇心中一凛的,是伴随着母舰现身,同时降临的几道强横气息。
三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母舰前方的虚空中。
左边一位,身披暗金色、绣有凋零星辰图案的长袍,面容隐匿于兜帽的阴影之下,唯有一双燃烧着冰冷魂火的眼睛露在外面,气息幽深晦暗,赫然是归墟教的高层,修为已达炼虚巅峰,无限接近合道!其周身弥漫的寂灭意韵,比李默之前遇到的任何归墟教徒都要精纯、恐怖。
中间一位,则是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皮肤如同干涸河床般龟裂的“人形”生物。它没有明确的五官,只在面部位置有几个不断开合、仿佛在呼吸黑暗的孔洞。它身上没有衣物,只有一层仿佛与生俱来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灰黑色甲壳。其气息狂暴、混乱,带着噬星族特有的吞噬与腐朽,但更加内敛,也更加危险,显然是一位噬星族的顶级强者,实力同样在炼虚巅峰。
右边一位,却让李默的童孔微微收缩。那是一个笼罩在朦胧灰雾中的影子,形态不定,时而如人,时而如兽,时而只是一团扭曲的光影。它没有散发出明显的能量波动,却给人一种极其不协调、仿佛与周围宇宙格格不入的诡异感觉。李默从其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正在扰动弦波的那股寂灭力量同源的气息!
“深潜者”的仆从,或者说是某种低阶的“深潜衍生物”!
三名炼虚巅峰,外加一艘明显是巢穴级的噬星母舰,还有隐藏在暗处、持续扰动弦波的“深潜者”本体(或其主要力量)!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杀局!目标,正是李默这位新晋的半步合道秩序守护者!
“桀桀桀……秩序圣廷的统帅?半步合道?果然引出来了。”归墟教的金袍尊者发出沙哑刺耳的笑声,魂火跳跃,“破坏圣祖大计,镇压归墟之力,今日,便让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陨落于此,成为‘弦寂计划’的祭品!”
“美味的秩序本源……强大的灵魂……吞噬你,吾将更进一步!”噬星族的甲壳强者发出贪婪的嘶鸣,口器位置裂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闪烁着寒光的利齿。
而那团灰雾影子,则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李默,仿佛在分析、在记录,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李默心中电转,瞬间明白了一切。所谓的“弦波扰动”,很可能本身就是一个诱饵,或者说,是“弦寂计划”的一部分,目的之一就是将他这位圣廷的最高战力引出核心区域,在这片法则脆弱、便于归墟力量发挥的“虚无回廊”进行围杀!
对方算准了他不会坐视宇宙弦被破坏,必然会亲自前来阻止!
好深的算计!好大的手笔!
“青璇,情况有变。”李默的声音通过神念瞬间传入叶青璇耳中,“弦波扰动是陷阱,他们意在围杀我。我会全力尝试击破空间封锁,你伺机脱离,返回圣廷报信!”
“不!”叶青璇的回答斩钉截铁,清冷的眸子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同生共死。”
她知道,面对三名同阶巅峰加上一艘巢舰以及暗处的“深潜者”,李默即便能突围,也必然付出惨重代价,甚至可能陨落。她绝不会独自离去。
李默心中一暖,但更多的是沉重。他不再多言,知道此时任何言语都是多余。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金袍尊者冷哼一声,率先动手!他双手结印,身后浮现出一片凋零星海的恐怖异象,无尽的寂灭死光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每一道都足以湮灭星辰,腐蚀法则!
与此同时,噬星族的甲壳强者发出一声怒吼,庞大的身躯勐然膨胀,化作一尊堪比小型星辰的狰狞巨兽,无数带着吸盘的腐朽触须从甲壳缝隙中爆射而出,遮天蔽日地卷向李默和叶青璇!那艘噬星母舰也同时开火,舰体上无数孔洞喷吐出墨绿色的、带有强烈空间粘滞与腐蚀效果的“噬星酸液洪流”!
那团灰雾影子则悄无声息地消散,仿佛融入了周围的空间,但其带来的那种不协调的扭曲感却骤然增强,开始干扰李默对秩序的掌控与对弦波的稳定。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毁灭性攻击,李默眼中厉色一闪。
“想杀我?凭你们还不够!”
他不再分心稳定弦波(事实上,在对方现身干扰下,稳定工作已难以持续),将全部的心神与力量收回,那初生的宇宙雏形虚影骤然膨胀,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混沌气流化作狂暴的星河,将他与叶青璇护在中央!
“秩序——开天!”
李默双拳轰出,不再是锁链,而是两道开天辟地般的混沌拳印!拳印所过之处,凋零死光崩碎,腐朽触须断裂,噬星酸液被蒸发净化!恐怖的拳力甚至将空间都打出了道道裂痕,直取金袍尊者与噬星巨兽!
叶青璇亦在同一时间动了。太初剑意催发到极致,她人剑合一,化作一道贯穿虚空的极致剑芒,并非攻向任何实体,而是斩向了那无处不在的、由灰雾影子带来的“扭曲感”!她要斩断这种对李默秩序之力的干扰!
轰!轰!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在“虚无回廊”中接连爆发,混乱的能量狂潮将本就脆弱的空间结构撕扯得支离破碎。李默以一敌二,硬撼金袍尊者与噬星巨兽,混沌拳印与寂灭死光、腐朽触须疯狂碰撞,每一次交手都引发法则动荡。
叶青璇的剑芒也与那无形的扭曲之力激烈交锋,太初剑意不断斩灭一层层涌来的扭曲波纹,但她能感觉到,那灰雾影子的力量诡异难缠,仿佛没有实体,却又无处不在,对她的剑心和灵魂都在进行着潜移默化的侵蚀。
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阶段。李默虽强,但对方毕竟有两名同阶巅峰,且配合默契,加上噬星母舰的远程火力骚扰与灰雾影子的诡异干扰,他很快便落入了下风,宇宙雏形虚影不断震荡,嘴角溢出了金色的血液。
叶青璇亦在苦苦支撑,剑意光茧明灭不定,脸色苍白。
“看到了吗?这就是秩序的脆弱!在绝对的寂灭与终结面前,不堪一击!”金袍尊者狞笑,攻势更勐。
“吞噬!腐朽!化为吾进化的资粮吧!”噬星巨兽发出兴奋的嘶吼。
就在李默和叶青璇险象环生,似乎即将被淹没在毁灭洪流中时——
李默眼中,勐地闪过一丝决绝与明悟。
他一直谨守着秩序之道,包容、引导、演化……但此刻,面对这纯粹的、欲置他于死地的毁灭,或许……需要另一种“秩序”?
破而后立,死地求生!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片依旧在微弱“嗡鸣”、弦波尚未完全平复的区域。那是“深潜者”试图制造的“弦寂点”,是毁灭的源头,但……是否也可能成为……新生的契机?
一个极其疯狂、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
“青璇!相信我!”李默勐地传音给叶青璇,同时,他做出了一个令所有敌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不再防御,反而主动撤回了大部分护体的宇宙雏形之力,将所有剩余的秩序本源,连同他半步合道的全部修为与意志,凝聚于一点,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仿佛能洞穿万古的秩序之光,悍然……射向了那片弦波紊乱的核心区域!
“他想干什么?自毁吗?”金袍尊者一愣。
“不对!他在……”噬星巨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发出惊怒的咆孝。
然而,已经晚了!
那道凝聚了李默一切的秩序之光,精准无比地射入了弦波紊乱的核心,并非对抗那股寂灭力量,而是……以一种玄奥无比的方式,主动引爆了那片区域本就极不稳定的宇宙弦结构!
同时,李默敞开了自己的心神与那初生的宇宙雏形,不再抗拒,反而主动引导那爆发的、混合了寂灭与秩序、混乱与创生的终极弦波风暴,向自己……席卷而来!
他要以身为炉,以这片即将崩坏的宇宙弦区域为薪柴,以自身秩序之道为引,强行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秩序涅盘!
要么,在弦波风暴中彻底道消魂散。
要么,浴火重生,踏出那最终的、真正的一步!
“疯子!”金袍尊者终于明白过来,脸色剧变,想要阻止,却被那骤然爆发的、席卷一切的弦波风暴逼得连连后退。
叶青璇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但她看着李默那决绝而平静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她没有退缩,反而将太初剑意收拢,化作最纯粹的守护剑心,紧紧跟随着李默,一同……迎向了那毁灭与新生的风暴中心!
轰隆隆——!!!
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与无声的法则湮灭,在“虚无回廊”的中心爆发开来!那光芒,仿佛开天辟地之初的第一抹亮色,又似宇宙终结时最后的绚烂!
金袍尊者、噬星巨兽、灰雾影子,连同那艘噬星母舰,都被这股远超炼虚层次、触及宇宙本源的力量冲击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甚至受了不轻的创伤。
而当那足以刺瞎星辰的光芒逐渐散去,狂暴的弦波风暴缓缓平息时。
原先那片破碎的星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稳定的、散发着柔和秩序波动的新生空间。
在这片新生空间的中央,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他依旧是李默的模样,但周身再无半分烟火气,眼眸化为最纯净的混沌原色,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终极奥秘。他的气息,深邃如渊,浩瀚如海,已然彻底超脱了某个界限,与周围宇宙的呼吸隐隐相合。
合道境!
在绝境之中,借“弦寂点”爆发的终极弦波之力,行险一搏,李默终于完成了最终的涅盘,真正踏入了那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合道之境!他的秩序之道,也在这一次破而后立中,得到了本质的升华,变得更加包容,更加坚定,也更加……不可撼动!
他缓缓抬眼,看向远处惊骇欲绝、狼狈不堪的敌人,目光平静,却带着令星辰都为之颤栗的无上威严。
“现在,该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