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县丞的马蹄声刚消失在街角,杨家的榆木门板就遭了殃。第一波泼皮扛着锄头撞门时,周婆子正往地窖里塞最后半袋小米。暗卫乙踩着水缸往外瞧,正撞见领头那厮裤腰带松垮垮吊在胯上,活像条风干的腊肠。
“东家,是西街卖棺材的刘豁牙!”
暗卫乙啐了口浓痰,“这厮棺材板都敢偷,定是来趁火打劫的!”
杨老爹的烟袋锅在青砖上磕出火星:
“大江顶住门闩!暗卫乙去后墙!”
话音未落,后巷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三四个黑影正搭着人梯往院里翻。
“师父!”
杨大川抄起劈柴斧就往墙根冲,
“接着!”
钱师父瘸着腿甩出捆麻绳,活套精准套住贼人脚踝。那厮“哎呦”一声栽进粪坑,惊得糯米蹿上房顶直炸毛。
地窖里,颜氏攥着菜刀的手直哆嗦。刘秀芝突然拽过装咸菜的陶罐:
“娘,这玩意砸人比刀好使!:
杨老爹攥着顶门杠的手青筋暴起,钱师父往掌心吐了口唾沫,抄起烧火棍就要往外冲,被杨大川一把按住:
“您老腿脚不利索,守着夹墙!”
“让开!”
老太太一膀子撞开儿媳,拎着把菜刀往上蹿,
“老娘倒要看看哪个龟孙敢动我家粮食!”
“放你娘的狗臭屁!”
老头儿甩开杨大川的胳膊,烧火棍舞得虎虎生风,
“当年老子在太原府......”
“又吹你那打虎的牛!”
颜氏的骂声从地窖传来,紧跟着“咣当”一声,老太太举着菜刀冲出来,
“让开!老娘来会会这些龟孙!”
“娘!您回去!”
元娘抱着舒婷追出来,襁褓里的奶团子被颠得直打嗝。颜氏充耳不闻,菜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光:
“当年闹饥荒,老娘也是这么拿菜刀守着粮仓的!”
刘秀芝紧跟着冲出来,手里攥着切菜的砍刀,刀刃上还沾着下午腌萝卜的盐粒:
“娘说得对!不能让这帮杂碎骑到咱们脖子上!”
周家婆媳对视一眼,周婆子抄起扁担,凤儿摸出磨得发亮的菜刀,两人紧跟着加入战局。元娘咬咬牙,将舒婷塞进秀秀怀里:
“看好二毛!若有万一,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声!”
秀秀吓得直点头,抱着舒婷躲进夹墙最深处。元娘转身抄起柴刀,刀刃在门框上磕出火星:“阿爹,我也来!”
墙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哨声。十几个黑影翻过墙头,领头那个刚落地就踩中钱师父撒的黄豆,“哧溜”摔了个四仰八叉。暗卫甲剑鞘拍晕他的瞬间,墙根突然亮起火光。
“放火烧宅?”
杨大川抡着门栓冲过去,“爷爷请你们吃板刀面!”
看着家里人为了粮食这么拼命,舒玉有些头疼,空间里粮食不少,自己根本不怕被抢,更怕的是有人员伤亡。可是又不能明说,愁坏了舒玉。舒玉想试试能不能把粮食放在空间里,这样更保险一些。又怕放进去之后这个抽疯的空间进不去拿不出来了。
她悄悄溜到杨大江藏白面的缸旁,盯着缸里的白面,心里默念:
“空间大人,求求了,让我把白面放进去吧!”
奇迹般地,白面在她眼前消失了。舒玉惊出一身白毛汗,赶忙默念:
“空间大人,让我把刚放的白面拿出来吧!”
白面再次出现在缸里。舒玉心下大安,又默念:
“空间大人,可以把空间里的白面拿出来一袋吗?”
“警告!目前未检测到食物匮乏,请确认是否使用备用物资?”
刺耳的机械声在脑中响起吓得舒玉一激灵,她慌忙回答:
“暂时不用了!”
还好,看来空间在食物充足时不会轻易让她动用备用物资,但若真到了危急时刻,应该可以取用。舒玉心里有了底,却又犯愁——怎么劝服家人不用这么拼命呢?
就这样,杨家人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夜。砸门声、叫骂声、棍棒相交声此起彼伏,好在家人齐心协力,贼人始终没能冲进来。
第二日天一亮,各处的打砸声渐渐淡去。晨光漫过葡萄架时,地窖里飘起炊烟。颜氏抖着手往面盆里舀水,忽然被有了底气的舒玉按住手腕:
“阿奶,多加两瓢面!”
“败家玩意儿!”老太太的面舀子敲在缸沿,“这年月说不好......”
“这年月更要吃饱!”
舒玉踮脚抢过面舀子,
“您想啊,要是饿得拿不动刀,贼人来了不正好抢粮?”
面粉“哗啦”倒进陶盆,惊得周婆子直捂心口。
颜氏皱眉,苦口婆心的和舒玉说着她的经验:
“好孩子,你且记着!过日子要细水长流,鞑子说不好什么时候走呢,得为以后打算!”
舒玉也急了,现在也用不着省粮食:
“为了以后不挨饿,放着粮食不吃。家里人都饿的没力气,粮食最后不还是要被抢走吗?我们是给强盗省着吗??”
颜氏一愣,觉得有理,一咬牙,舀了满满一大盆白面:
“你个猢狲,又诓我!”
周婆子在一旁笑骂:“可不是,又被小东家哄了!”
昨夜菜园被踩坏了不少菜,颜氏和周婆子挑挑拣拣,将好的都摘了出来,周婆子剁馅的刀忽然停在半空:
“东家,这菘菜还嫩着呢......”
“拔!”颜氏咬牙揪了把菜园边上的青菜,
“不吃也要被那些烂了心肠的讨吃鬼踏烂,不如喂进自家肚肠!总比糟践了强……”
颜氏将昨日清晨铺子里采买的鲜肉拿出来,一半照旧吊在井里保鲜,一半切成肉末,和菜馅拌在一起,蒸了满满几笼包子。防着万一不方便开火,拿起来就能垫垫肚子。又拿出五六个鸡蛋,打了一锅菠菜鸡蛋汤。
八仙桌上,菠菜蛋汤泛着油花,白面的包子堆成小山。颜氏咬着后槽牙往每人碗里扣了勺炖菜:
“吃!吃到肚里才是自己的!”
大家围坐在饭桌前,谁也没说话,只有舒婷的奶嗝声偶尔响起。杨老爹率先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不吃饱,哪有力气守家?”
颜氏也拿了个包子,狠狠咬了一口,骂道:
“都吃,吃到咱自己肚子里,总比便宜了那帮强盗强!”
众人这才拿起包子,沉默着吃了起来。
钱师父嚼着包子含糊道:“嫂子英明,比埋在院里喂老鼠强!”
吃完饭后,大家都不敢去休息,强打着精神坐在厅堂里。舒玉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鞑子没来,自己人先累垮了。她和杨老爹商量:
“阿爷,咱们把人排班,分批去休息吧,不然都熬不住。”
“我也正有此意。”
杨老爹敲了敲烟袋锅:“大江带人守前晌,大川晌午换岗。女眷轮着眯会儿,周家的......”
“俺不困!”
周婆子攥着扁担瞪眼,“刚吃了三个包子,劲头足着呢!”
钱师父和暗卫乙同时开口:
“我领第一班,其他人先去休息。”
周婆子坚持也要守着:
“让东家先休息,我年纪大些,还能熬熬。”
杨老爹懒得和大家争辩,大手一挥:
“女眷都去休息,男人们轮流守着!”
熬了一夜的舒玉爬上床榻,头刚挨到枕头,就睡着了。顾九困极了又不敢睡,坐在地上靠着门有动静能第一时间起来。顾九看着舒玉熟睡的模样,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杨家的正房里,只剩下钱师父和暗卫乙,两人握着武器,警惕地盯着门口,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再次到来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