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钟声还未敲响,杨家的灶房便已灯火通明,热气腾腾。颜氏婆媳二人宛如两只不知疲倦的工蚁,在狭小的空间里忙碌穿梭。和面、揉面、调馅、包包子,每一个动作都熟练而流畅,配合得默契无间。
“秀芝,今儿个咱可得多包些白面肉馅的,昨儿毛毛回来说好多人没买到呢。”
颜氏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面团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个圆润饱满的包子胚。
刘秀芝点头应和着:
“阿娘,您说得对。我看呐,再把那野葱猪肉馅的也多做些,那些挑夫、苦力就好这口,吃了有力气干活。”
两人一边唠着嗑,一边手脚麻利地将包子摆满了蒸笼。灶里的火越烧越旺,通红的火苗舔舐着锅底,仿佛也在为这即将开启的忙碌一天而欢呼雀跃。热气弥漫在整个灶房,将两人的脸映得红彤彤的,宛如熟透的苹果。
而此时,正房的炕上,杨老爹却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炕被烧得滚烫,人躺在上面就像在油锅里烙饼,烤得他浑身难受。
“这娘俩儿,可真是要把我烤熟咯!”
杨老爹嘟囔着,无奈地坐起身,披上皮袄,将铺盖一卷,挪到了炕尾。可即便如此,那股子热气还是如影随形,让他难以入眠。
“唉,为了这包子的买卖,我这把老骨头可真是遭罪哟!”
杨老爹苦笑着,摇了摇头,索性起身,坐在炕沿上,抽起了旱烟。
另一边,杨大江和杨大川兄弟俩也早早地起了床,套好了骡车,准备前往集市。
“哥,你说咱今儿个的包子还能像昨儿个那么好卖不?”
杨大川打着哈欠,一脸期待地问道。
杨大江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着说:
“放心吧,大川。咱阿娘和的手艺,那可是没得说。只要咱不起那些歪心思,肯定能行!”
卯时初,骡车满载着十二笼包子驶向县城。舒玉缩在用皮子围好的背篓里困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突然听见杨大川“咦”了一声——隔壁烧饼摊的案板上赫然摆着几屉包子。
“哟,这不是杨兄弟嘛!”
王麻子抄起个包子晃了晃,
“您尝尝我这“秘制肉包”,祖传的手艺!”
杨大川定睛一看,那包子褶子歪得能扭秧歌,面皮还泛着诡异的青灰色。他刚要发作,刘秀芝的嗓门已经炸开了:
“学我们卖包子要不要脸啊!”
王麻子阴阳怪气地挑衅道:
“哟,这包子铺谁都开得,县太爷也没说只许你个小媳妇在这卖包子吧!”
“好你个不要脸的王八羔子!”
刘秀芝气的扑出去就要去抓王麻子的脸。
“婶婶!”舒玉眼疾手快拽住了刘秀芝的围裙,
“咱是来挣钱的,不是来斗气的。”
集市上早已热闹非凡,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杨家的摊位很快就支了起来,刘秀芝熟练地揭开蒸笼,热气腾腾的包子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舒玉像个小掌柜一样站在摊位前,扯开嗓子吆喝:
“新鲜出炉的包子,皮薄馅大,快来尝尝啊!”
王麻子挺着大肚子溜达过来,一边看着他们忙活一边说:
“这集上的吃食买卖可是我家先做起来的,你们几个乡下的泥腿子识相的话趁早滚出大集!”
杨大川气得满脸通红,正要发作,却被杨大江拦住:
“大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跟这种人计较。”
刘秀芝忍不住回嘴:
“我们的包子凭本事卖,可不像某些人只会嘴上逞能!”
“婶婶,小不忍则乱大谋!”
舒玉赶紧拉住刘秀芝,小声说道,转头却站在摊子前更大声地吆喝起来: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杨家包子,好吃不贵!”
刘秀芝也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她重新振作精神,大声吆喝起来:
“新鲜出炉的包子,皮薄馅大,好吃不贵咯!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舒玉眼珠子一转,悄悄拉了拉杨大川的衣角,小声说道:
“小叔,这个集上有没有像里正爷爷那样管事的啊?
两个衙役正蹲在墙角啃冷馒头,忽见个黑脸的小伙子捧着热腾腾的包子过来。金黄的玉米面包子掰开,野葱混着肉香直往鼻子里钻。
“差爷辛苦!”
杨大川一脸憨厚,笑得见牙不见眼,
“尝尝咱家新蒸的......”
日上三竿时,王麻子的叫骂声格外刺耳:
“破包子卖五文?抢钱呐!我家的只要三文,多实惠啊!”
可惜任他喊破嗓子,客人们全往杨家摊子挤——衙役老张正捧着包子吃得满嘴流油呢!
“小掌柜,给我留十个腌菜包!”
昨日买过的大娘攥着钱袋往前挤,
“我家老头子点名要这个!”
挑夫们更是一买就是一串,用草绳拴着挂扁担上。舒玉收钱收到手抽筋,还要应付好奇的食客:
“小丫头,这包子馅咋调的?”
“杨家秘制!”
舒玉神秘兮兮地眨眨眼,
“您要是猜出来,我白送一笼!”
暮色四合时,钱匣子里的铜板堆成了小山。杨老爹数钱数到第九遍,突然哀嚎:
“老婆子,明儿这炕可不能烧了!我后脊梁都燎出水泡了!”
第三日天未亮,杨家骡车刚进集上就傻了眼——王麻子居然把摊位扩张了三倍,蒸笼上歪歪扭扭贴着“正宗杨家包子”。
“可真是不要脸!”
刘秀芝撸起袖子就要干架,
“信不信老娘掀了你的锅!”
杨大江却慢悠悠卸下家伙什:
“大川,对面那地儿风水不错。”
转头对舒玉挤挤眼,
“闺女,嗓门亮不亮?”
“瞧好吧您呐!”
舒玉跳上条凳,脆生生喊道:
“杨家包子铺开张喽——祖传手艺童叟无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老主顾们呼啦围过来,王麻子的假招牌顿时成了笑话。更绝的是衙役老张踱着方步过来,特意在杨家摊前咬了口包子:
“嗯!还是这味儿正!”
日头偏西时,王麻子瘫在卖剩的包子堆里直瞪眼。杨大江笑眯眯凑过去:
“王老板,回见~”
是夜,杨家的铜钱钱匣子都装不下了,又找了个小口袋才装下。舒玉瘫在钱堆上打滚:
“一千三百文!够买山了吗?”
钱老汉捻着胡须直点头:
“明日就找里正去县里办地契!再拖衙门要封印了!”
话音未落,炕上传来杨老爹的惨叫:
“老婆子!炕席冒烟了!”
舒玉被杨大江一把抱到了八仙桌上站着,只见杨老爹举着被杨大川一桶水浇湿的被子跳脚,糯米叼着没吃完的一小块肉干在炕上蹦迪。舒玉看着这鸡飞狗跳的场面盘算着,等买了山这包子买卖要是长期做的话得单独砌个灶了。糯米终于找准了机会窜上肩头,毛绒绒的尾巴扫过她鼻尖——嗯,还得给狐狸崽子搭个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