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福根被押走后,慕散的目光转而落在秋灵身上,脸上似笑非笑地道:“小混球,没想到还牙尖嘴利的嘛!”
那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让秋灵身体猛地一抖,赶忙低下头,心中暗暗叫苦,生怕慕散收拾她。
此时,火头军们已经开始发放馒头,正从队伍后方往前发食物。
慕散指了指秋灵和吴四狗,接着吩咐道:“一会你俩给老子走前面。”
吴四狗赶忙点头,恭敬地称是。
秋灵却下意识地反问:“是走在马前面,还是马后面呀?”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心里暗叫不好。
慕散眉头一皱,没好气地骂道:“怎么,你还想替老子领军不成?”
秋灵赶忙解释道:“刚刚听你们说要往山上爬,那儿又陡又滑,要是走马后面,马一旦打滑撞身上,都不用抢救了,直接就去西天报道了,谁走马屁股后面,谁倒霉呀!”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慕散的脸色。
慕散听了,愣了一下,随即道:“嘿!确实牙尖。你俩走老子身后。”说完,他回头看向大兵,又吩咐道:“这马带不走了,牵驿站去吧!”
大兵立刻领命,转身去办理此事。
秋灵一听不用跟着马走,心中一喜,笑着大声道:“遵命。”
慕散见状,忍不住轻笑一声。
众人开始吃东西、休息。秋灵解下身上背着的草席,费力地拧着上面的水。草席吸饱了雨水,变得沉甸甸的。
吴四狗看着秋灵费劲的样子,忍不住提议道:“丢了吧!之后重新做。”
秋灵却坚定地摇头,回道:“见到的稻田越来越少,而且这边的稻谷草好似矮了不少,不一定还能找到合适的稻草。”
吴四狗听完,理解了秋灵的想法,便没有再劝,而是伸手夺过草席,帮秋灵拧了起来。他双手用力,水珠不断从草席中飞溅而出。
秋灵则趁着这个空当,把外衣脱下来拧干。至于里面贴身的衣物,她只是简单地在身上拧了拧,便将就着继续穿,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就在众人各自忙碌着休息的时候,一个大兵脚步匆匆地来到慕散身边,低声报告道:“中将,马屁股后那老头不行了。”
慕散听闻,忍不住啐了一口,满脸不悦地骂道:“当兵也不知道喊自己儿子来,一老头,这不纯粹找死吗?”说罢,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吩咐道:“丢了吧!就丢路边,任由他自生自灭。”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怜悯。
大兵得令,立刻转身去执行命令。
这次的休息时间相较以往稍微长了一点,或许是上天也怜悯这群疲惫的士兵,天空中原本密布的乌云慢慢开始散去,隐隐有一丝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落在大地上,给这压抑的氛围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慕散见此,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板,高声喊道:“排队,出发。”
新兵们听到命令,哪敢违抗,一个个赶紧慌乱地排队,动作迅速而整齐。
秋灵和吴四狗记得慕散之前的命令,主动走到了新兵队伍的最前面。等队伍集合完毕,慕散一声令下,众人便开始向着山坡爬去。
路边,独留下那个老头,他蜷缩着身体,在这冰冷的世界里,慢慢地失去生命。他的身边,雨水汇聚成小水洼,倒映着天空中那渐渐散去的乌云和微弱的阳光,仿佛是他生命最后的见证。
坡路湿滑得如同涂了一层油,队伍的行进速度异常缓慢,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秋灵手中紧紧握着拐杖,奋力将其插进土里,以此来支撑身体,艰难地向上攀爬着。吴四狗则寸步不离地守在秋灵身旁,一边努力保持自己的平衡,一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秋灵。
走在两人前方的慕散,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稳健,在这又湿又陡的坡路上,竟如履平地,步伐四平八稳。秋灵好奇地看了看,发现慕散每一步踩出的脚印都很深,似乎暗藏着某种玄机,她不禁陷入了思索。
就在分神之际,意外突然发生。秋灵手中的拐杖猛地磕到了一块隐藏在泥土中的石头上,瞬间打滑。秋灵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去。千钧一发之际,她急忙伸出双手,直直地抠进土里,指甲缝里瞬间塞满了泥土,但好歹暂时稳住了身形。
吴四狗见状,心急如焚,赶忙伸手去扶她,却听秋灵苦笑着道:“刚刚忘记了一件事,走我后面,也没比走马屁股后好到哪里去。”
她身后的新兵听了,焦急地喊道:“胖子,你小心点啊,刚刚那家伙被你一压,这会都喊腰疼呢。”
秋灵连忙回应:“行,我尽量小心。不然,你到时候应该就不是腰疼,而是浑身都疼咯。”
那新兵听了,心有余悸,默默地站住脚,和秋灵拉开了一些距离,生怕被殃及。
在吴四狗的帮助下,秋灵终于站起身来。她看着慕散留下的深深脚印,灵机一动,一脚直接踩进慕散的脚印里,顿时感觉脚下平稳了许多。就这样,秋灵找到了在这湿滑坡路上保持平稳的办法。
慕散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道:“这小混球还挺机灵。”
队伍依旧缓慢地前进着,这条湿滑的坡路仿佛成了一个无情的考验场。时不时就有人脚底打滑,身体不受控制地滚落一段距离,然后又咬着牙,艰难地爬起来,继续向上攀登。还有些倒霉的家伙,被前面打滑摔倒的人连带一起滚到下坡,气得满脸通红,又无奈地爬起来,继续前进。
而那些弓箭手,则整齐地站成一排,在下坡处严阵以待,手中的弓箭稳稳地端着,箭头直指坡上的新兵。正是因为有他们的威慑,新兵们即便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依然维持着基本的纪律,一步一步地朝着坡顶前进。
经过一番艰难的爬行,队伍终于成功爬到了坡上,眼前出现了一段相对平坦些的山路。然而,这山路的路面却窄了许多,仅能容两个人勉强通过。
大兵们迅速行动起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麻绳。其中一个大兵一把抓住秋灵的一只胳膊,动作干脆利落地将麻绳紧紧捆住,随后大声喊道:“道路狭窄,谁敢逃跑,别怪我们无情。”喊完,他又拉着麻绳去捆吴四狗的胳膊。就这样,新兵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捆住,像一串被串起来的蚂蚱。
慕散则回头,向坡下喊了一声:“都上来。”
大兵们便一队一队地抬着物资车,艰难地向上攀爬。吴福根也跟在他们身后,帮忙抬着物资,一脸不情愿却又不敢违抗。弓箭手们爬上来后,迅速钻进了小路边的林子里,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了踪影。
慕散依旧走在队伍最前方领头,带着众人沿着小路继续前进。走了没多远,秋灵就明白了为什么要把他们捆起来。刚开始,小路两边还是一片荒草,可走着走着,众人便走进了一片林子。小路两边距离茂密的林子仅有四五步的距离,只要快跑一步,便能轻易钻进林子中消失不见。
秋灵好奇地左右张望,一个大兵见状,立刻警惕地喊道:“看什么看,赶紧走,想逃跑吗?”
秋灵赶忙解释道:“我就是在看树上的果子,那么红,那么多,怎么没人摘来吃?我们能摘点吃吗?”
大兵怒斥道:“这是相思子,一颗就能放倒你。”
秋灵倒吸一口凉气恍然道:“难怪没人摘。名字怎么取那么好听?”
秋灵身前的慕散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调侃道:“相思情爱本来就是毒,致命哦!”
听到这话,秋灵的脑海中突然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云灵翰的面容。她默默低下头,不再言语,只是继续默默地赶路。而吴四狗,好似并没有听懂慕散话,脸色没有一丝变化,依旧紧紧跟着队伍,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队伍沿着蜿蜒的山路又走了长长一段,队伍开始慢慢向下倾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要重新回到大路上。可就在这时,一声如雷鸣般巨大的轰隆声骤然响起,仿佛是大地在愤怒地咆哮。与此同时,山体也开始微微晃动,颤抖的幅度虽小,却足以让人心生恐惧。
大兵们的反应极快,瞬间如临大敌,纷纷拔出武器,将寒光闪闪的利刃对准了新兵们。新兵们先是慌乱了一小会儿,人群中叫嚷了两声,但在大兵们冰冷的目光和武器的威慑下,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秋灵在晃动中只是晃了晃身体,才稳住身形。准确地说,山体晃动停下了。
慕散气得大骂了句脏话,随后急忙吩咐道:“去看看,到底哪里塌了?他娘的,这山是豆腐做的啊!说塌就塌。”
一个小兵听闻,赶忙领命,正准备去查看情况,吴四狗却突然开口道:“不用看了,继续走小路,塌的应该是我们前方五十米以内的下坡处。”
慕散闻言,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吴四狗,略作思索后,改变了路线,不再下山,而是继续沿着山路前行。不过,他还是派了个大兵去查看具体情况。
没过多久,大兵匆匆回来禀报道:“确实,那段路已经没了,根本下不去,只能再绕着走,干脆离开这山再下山吧!这山可是有名的滑坡山,每年都要塌好几十次呢。”
慕散听后点了点头,再次回头,眼中带着一丝欣赏看向吴四狗。而秋灵也不禁歪头看了看一脸冷酷的吴四狗,在这一刻,她突然感觉,吴四狗身上的冷和慕散身上的威严竟有着几分相似之处,都带着一种无形的震慑力,却不滥杀无辜。
小剧场
《红豆辞》
庭前红豆结新荚
一粒相思藏枝桠
去年折花人未还
春衫犹带故园霞
阶前苔痕叠旧瓦
风摇烛影落窗纱
研墨欲书鸿雁字
笔端先凝泪三匝
谁将红豆串成卦
算尽归期隔烟霞
梦里常逢江南路
醒时唯有月笼沙
秋至红豆渐成痂
相思熬成鬓边华
若问此心何所系
一粒红豆种天涯
雁过衡阳不传语
霜侵篱菊瘦几分
红豆抛入春江水
随波流到那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