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倍华生立在朱雀大路残破的唐风鸱吻上时,总爱用金丝香囊的流苏缠住指节。月光顺着他的眉弓滑落,在右眼睑投下一道匕首状的阴影——那是十八年前洛阳大火烙下的疤痕,却偏偏生得风流,像文人提笔时多蘸的一抹墨。
\"这般盯着女子瞧,要收银钱的。\"他侧头对屋檐下的游女轻笑,左耳垂的夜光贝耳坠晃出涟漪。那游女羞红脸退进阴影时,华生指尖已多了一支金步摇,簪头嵌着的东珠映出他狐狸般的眼尾——上翘时似春风,垂落时如刀锋。
五条大桥下的浪人刚拔出胁差,便见华生的忍镰已勾住自己衣领。镰刃贴着他喉结游走,像情人的指尖般温柔,却在动脉处停驻。
\"听说阁下在寻金丝香囊?\"华生俯身时马尾扫过对方鼻尖,发梢浸着橘柑香,\"不如先寻个正经差事。\"他镰柄轻敲浪人肩井穴,转身时袖中射出三枚银杏镖,钉住暗处三名刺客的衣摆。桥栏惊起的白鹭掠过他唇角,衔走一滴未擦净的血珠。
唯有独处时,华生会解开锁骨下的忍装束带。铜镜里那道自左肩延伸至肋骨的青鸾胎记,在月圆夜会渗出荧蓝血珠。他将金丝香囊按在胎记上,剧痛中浮现母亲投火护囊的残影。
\"您当年若不把我送走...\"他对着香囊呢喃,指尖突然发力捏碎镜中倒影。碎裂声未落,窗外已响起三十七名刺客的衣袂破空声。华生慢条斯理系好束带,往唇间抿了片红枫——这是杀人前的小癖好。
最忠心的忍者撞见他独坐古坟堆那夜,华生正用母亲遗留的步摇挖土。染血的唐式襦裙、烧焦的遣唐使文牒、甚至婴孩的虎头鞋在坑中渐次排列。
\"主上在修墓?\"忍者话音未落,咽喉已插着那支步摇。华生将染血的簪子别回发间,哼着游女教的《雨霖铃》踏月归城。月光将他拖出两道影子:一道是朱雀大陆上玩弄人心的狐,一道是蜷缩在难波津码头的无姓婴儿。
敦煌莫高窟第322窟的《药师经变图》突然渗出朱砂时,华生正用袖刃挑开壁画后的暗格。月光穿过穹顶藻井,将壁画上的飞天伎乐投影成妖异舞姿。一缕混着曼陀罗香气的青烟缠上他手腕,身后传来金铃轻响。
\"郎君盗画的模样,倒比这壁画金刚有趣些。\"
紫纱蒙面的女子赤足踏过满地经卷,踝间银铃刻着拜火教圣火纹。她指尖掠过华生锁骨处的青鸾胎记,指甲缝里的荧光粉末在皮肤上灼出红痕:\"这般好看的皮囊,杀了多可惜。\"
安如仙掀开面纱的刹那,九层楼檐角的风铎齐齐静默。她左眼瞳孔是熔金般的琥珀色,右眼却如波斯湾最深处的黑珍珠,眼尾各绘着一红一蓝的火焰纹——那是安家女子特有的\"阴阳瞳\"。
\"此物名唤黑白失魂散,\"她吐气如兰,唇间含着半枚玉雕骷髅,\"郎君若肯咽下,我便告诉你金丝香囊最后一重秘密。\"
华生盯着她掌心悬浮的药丸,黑半如永夜,白半若霜雪。莫高窟千佛的琉璃眼突然同时转向他,窟顶星辰图开始逆向旋转。
药丸入喉的瞬间,华生看见十八年前难波津码头的自己——襁褓中的婴儿正被青鸾亲手交给忍者,而暗处窥视的竟是一双琥珀与黑珍珠的异色瞳。
\"好孩子...\"安如仙的尖齿刺入他颈动脉,将拜火教圣火纹烙在青鸾胎记之上,\"你母亲当年若肯服软,何至于被烧成灰烬?\"
华生的唐横刀哐当坠地,刀身映出自己瞳孔渐变的异色。安如仙的机械蝎尾辫缠住他腰肢,辫梢毒针挑开他忍装束带:\"来,我教你用身子记住《阿维斯陀经》......。
三更时分,鸣沙山腹地的拜火教祭坛泛起诡谲蓝光。华生赤裸的后背新纹着七十二柱魔神图腾,安如仙正用染血的银勺舀起圣火坛中的液态硫磺,浇在他脊梁凹陷处。
\"疼吗?\"她舔去他肩胛渗出的荧蓝血珠,\"这硫磺里掺着你母亲克隆体的骨髓。\"
华生机械般抚上她胸前的安家狼头刺青,指尖突然暴起青筋扼住其咽喉。祭坛下的三千教徒举起弯刀时,他却扯开残酷笑意:\"教主要求的投名状,不是该先杀个天皇密探?
黎明前的月牙泉倒映着扭曲的星图,华生将天皇特使的头颅掷入泉眼。安如仙的纱衣浸透血水,贴在腰间的金丝香囊泛起异常波动。
\"这香囊在哭呢。\"她贴着华生耳垂呢喃,袖中暗刃抵住他后心,\"就像你那被炼成灯油的娘亲......\"
华生突然反手扣住她命门,异色瞳孔裂变成重瞳:\"教主的女儿可知?失魂散对我这活死人......\"泉底突然伸出无数青铜神经束,将两人拽入千年洞穴。
当华生从血泊中拾起安如仙的断簪时,簪头滚落的东珠突然投射出青鸾临终画面——那场马嵬驿大火里,分明有双琥珀与黑珍珠的异色瞳在烈焰中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