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沈青禾就被老嬷嬷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王妃快些梳洗，王爷已在门外等候。\"老嬷嬷的声音比平日更加急促。
沈青禾揉了揉眼睛，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色：\"这么早？\"
\"寒山寺路途遥远，需赶在辰时前到达，方能赶上头香。\"老嬷嬷边说边麻利地为她梳起那个复杂的飞仙髻。
沈青禾打了个哈欠，任由老嬷嬷摆布。自从发现那张小女孩画像后，她对林婉柔的好奇心愈发强烈。今日寒山寺之行，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
梳妆完毕，沈青禾看着镜中一身素白的自己，恍惚间竟分不清镜中人是谁。老嬷嬷为她披上白色斗篷，又递来一个精致的香囊。
\"婉柔小姐最爱此香，王妃佩着。\"
香囊散发出一股清冷的梅花香，沈青禾皱了皱鼻子——她更喜欢温暖的桂花香。
府门外，萧临渊一身墨色锦袍立于马车旁，腰间玉带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见沈青禾出来，他微微点头表示满意，随即转身上了马车。
沈青禾撇撇嘴，跟着上了车。车厢内空间狭小，她不得不紧挨着萧临渊坐下，男人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混合着香囊的梅花味，让她有些头晕。
\"今日法会，你需全程跟随在我身侧。\"萧临渊闭目养神，声音低沉，\"无论见到何人，都不得擅自交谈。\"
沈青禾乖巧应下，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若能找到机会单独行动，或许能探听到更多关于林婉柔的消息。
马车驶出城门，沿着山路蜿蜒而上。沈青禾悄悄掀起车帘一角，只见远处山峦叠嶂，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好美...\"她忍不住轻声赞叹。
萧临渊睁开眼，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婉柔第一次来时，也说了同样的话。\"
沈青禾放下帘子，心里莫名泛酸。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都会被拿来和林婉柔比较。
\"王爷与林小姐...是如何相识的？\"她鼓起勇气问道。
萧临渊眼神一暗：\"这不是你该问的。\"
车厢内陷入沉默，只剩下车轮碾过山路的声响。沈青禾偷偷打量着萧临渊的侧脸，男人轮廓分明，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薄唇紧抿，显得格外冷峻。
\"看什么？\"萧临渊突然开口，眼睛却没睁开。
沈青禾慌忙移开视线：\"没...没什么。\"
\"记住你的身份。\"萧临渊淡淡道，\"今日你只需安静地站在我身侧，其他一概不问、不看、不说。\"
沈青禾低头应是，心里却更加好奇。寒山寺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让萧临渊如此谨慎？
两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一座古刹前。沈青禾下车时，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寒山寺依山而建，殿宇重重，飞檐翘角隐没在云雾中，宛如天上宫阙。寺前古松参天，钟声悠远，让人不自觉地肃穆起来。
\"跟紧我。\"萧临渊低声吩咐，迈步踏上石阶。
沈青禾紧跟其后，注意到寺中僧人见到萧临渊时都恭敬行礼，眼神却带着几分探究。尤其是看到她时，那些目光中的惊讶和疑惑更加明显。
\"王爷来了。\"一位白眉老僧迎上前，双手合十，\"禅房已备好，请随老衲来。\"
萧临渊点头，带着沈青禾跟随老僧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间僻静的禅房。禅房陈设简朴，唯有一张矮几、两个蒲团，墙上挂着一幅观音像。
\"一炷香后法会开始，王爷可先在此歇息。\"老僧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沈青禾一眼，才退出去。
沈青禾被那一眼看得心里发毛，总觉得老僧似乎认识她。
\"坐下。\"萧临渊指了指蒲团，自己则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山色出神。
沈青禾乖乖坐下，目光却被矮几下露出的一角纸张吸引。趁萧临渊不注意，她悄悄用脚把那东西往自己这边拨了拨，然后假装整理裙摆，迅速将纸张捡起藏入袖中。
\"走吧。\"片刻后，萧临渊转身道。
沈青禾心跳如鼓，跟着萧临渊走出禅房，前往大雄宝殿参加法会。一路上，她感觉袖中的纸张像块烙铁，烫得她心神不宁。
法会庄严肃穆，沈青禾按照老嬷嬷事先教的那样，双手合十，安静地跪在萧临渊身侧的蒲团上。殿内香烟缭绕，诵经声不绝于耳。她偷偷环顾四周，发现不少香客都在偷偷打量她和萧临渊，交头接耳。
\"那就是摄政王新娶的王妃？\"
\"真像啊...\"
\"嘘，小声点...\"
沈青禾低下头，心里更加疑惑。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她像林婉柔？难道她们真的长得那么像？
法会进行到一半，有小沙弥过来添香。一不小心，香灰落在了沈青禾手背上，烫得她轻呼一声。
\"嘶——\"
萧临渊立刻转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查看。他的手温暖干燥，与平日冰凉的感觉截然不同。
\"疼吗？\"他低声问，眉头紧锁。
沈青禾摇摇头，却见萧临渊已经掏出一方锦帕，轻轻擦拭她被烫红的手背。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她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看着男人专注的侧脸。
\"王爷...\"她轻声唤道。
萧临渊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松开手，恢复了往日的冷峻：\"小心些。\"
法会结束后，萧临渊被几位僧人请去商议要事，吩咐沈青禾在禅房等候。终于有了独处的时间，她赶紧掏出袖中的纸张查看。
那是一张泛黄的纸笺，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
\"临渊，名单已藏妥，勿忧。昭阳公主之事，唯有寒山寺后山石洞中的金匣可解。三日后子时，老地方见。——婉柔\"
沈青禾的手微微发抖。这竟是林婉柔的亲笔信！而且提到了\"名单\"和\"昭阳公主\"，与她在宫中听到的对话完全吻合！
\"王妃在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沈青禾差点跳起来。她慌忙将纸笺藏入袖中，转身看到那位白眉老僧站在门口。
\"没...没什么。\"她强作镇定，\"只是随手记些佛经。\"
老僧走进禅房，目光如炬：\"王妃不必隐瞒，老衲认得那字迹。\"
沈青禾心头一紧：\"大师认识林小姐？\"
\"林施主每年都会来寒山寺小住，与老衲论禅。\"老僧在蒲团上坐下，\"王妃与她容貌相似，气质却迥然不同。\"
沈青禾咬了咬唇：\"大师能否告诉我，林小姐是个怎样的人？\"
老僧沉吟片刻：\"林施主性情清冷，聪慧过人，尤其精通医术。三年前，她曾在此救治过不少山民。\"
\"医术？\"沈青禾惊讶道。这与她想象中的白月光形象有些出入。
\"是啊。\"老僧点头，\"那年瘟疫横行，林施主不眠不休研制药方，救了许多人。后来...\"
\"后来怎样？\"沈青禾追问。
老僧却突然住了口，警惕地看了眼门外：\"王爷回来了。\"
果然，萧临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沈青禾赶紧将纸笺塞进腰带里，正襟危坐。
\"明慧大师。\"萧临渊进门，向老僧行礼，\"有劳大师照看内子。\"
老僧起身还礼：\"王爷客气。王妃颇有佛缘，与老衲相谈甚欢。\"
萧临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看了沈青禾一眼：\"是吗？\"
老僧告退后，萧临渊在沈青禾对面坐下：\"你们聊了什么？\"
\"就...佛法什么的。\"沈青禾低头掩饰心虚，\"大师说我很有佛缘。\"
萧临渊轻哼一声：\"婉柔也常与他论禅。\"顿了顿，又问：\"你喜欢这里吗？\"
沈青禾老实点头：\"喜欢，很宁静。\"
\"婉柔也是这么说的。\"萧临渊望向窗外，\"她总说寒山寺是世上最清净的地方。\"
沈青禾心里翻了个白眼。又是婉柔说，婉柔想，婉柔喜欢...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没有林婉柔这个参照物，萧临渊会怎么评价事物？
\"王爷，午膳已备好。\"小沙弥在门外通报。
午膳设在寺后的静室，几道素菜做得精致可口。沈青禾饿坏了，顾不上形象大快朵颐。萧临渊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沈青禾嘴里塞满食物，含糊道：\"太好吃了...\"
萧临渊摇头：\"婉柔从不会这样吃东西。\"
沈青禾放下筷子，突然没了胃口。她擦了擦嘴，正色道：\"王爷，我有个问题。\"
\"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沈青禾小心翼翼地问，\"林小姐回来了，您会怎么安置我？\"
萧临渊手中的筷子一顿，眼神骤然变冷：\"这不是你该问的。\"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将来的去处。\"沈青禾鼓起勇气继续道，\"毕竟我只是个替身...\"
\"够了！\"萧临渊厉声打断，\"记住你的身份。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沈青禾低下头，不再言语。午膳在沉默中结束。
饭后，萧临渊要去听方丈讲经，吩咐沈青禾在禅房休息。她求之不得，正好可以寻找林婉柔信中提到的后山石洞。
避开僧人们的视线，沈青禾悄悄溜出禅院，沿着小径向山上走去。山路崎岖，她提着裙摆艰难前行，不时被树枝刮到。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在半山腰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洞口。
石洞入口被藤蔓遮掩，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沈青禾拨开藤蔓，弯腰钻了进去。洞内光线昏暗，潮湿阴冷。她摸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后借着微弱的光线查看四周。
洞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角落里堆着几个木箱。沈青禾走近查看，发现箱子都上了锁。正当她思考如何开锁时，突然听到洞外有脚步声！
她慌忙熄灭火光，躲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低沉的男声：
\"确定是这里？\"
\"信上说的就是后山石洞。\"
\"仔细搜，一定要找到那个金匣！\"
沈青禾屏住呼吸，心跳如雷。这些人是谁？他们怎么也知道金匣的事？
\"头儿，这里有脚印！\"一个身影靠近了她藏身的地方。
沈青禾额头渗出冷汗，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岩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洞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钟响。
\"不好，有人来了！\"
\"撤！改日再来！\"
脚步声匆匆远去，沈青禾长舒一口气，却不敢久留，赶紧沿着原路返回。刚出洞口，她就撞上了一个人！
\"啊！\"她惊叫一声，抬头看去，竟是那位明慧老僧！
\"王妃果然在此。\"老僧神色凝重，\"快随老衲离开，那些人随时可能回来。\"
沈青禾惊讶不已：\"大师知道那些是什么人？\"
老僧拉着她快步下山：\"崔家的人，一直在找林施主留下的东西。\"
\"崔家？崔贵妃？\"沈青禾心头一震，\"他们为什么要找林小姐的东西？\"
老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王妃可曾听说过'昭阳公主'？\"
沈青禾想起宫中那幅画像和信中的内容，点点头：\"在宫里见过一幅画像。\"
\"昭阳公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二十年前因谋反罪被赐死。\"老僧压低声音，\"而林施主...正是昭阳公主的遗孤。\"
沈青禾倒吸一口冷气。林婉柔竟然是前朝公主的女儿！难怪崔贵妃对她如此敌视，崔家可是当年揭发昭阳公主谋反的功臣！
\"那...那个金匣里有什么？\"沈青禾问道。
\"老衲不知。\"老僧摇头，\"只知那关系到昭阳公主的清白，也关系到当朝某些人的性命。\"
回到禅院附近，老僧停下脚步：\"王妃今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尤其不要告诉王爷你来过后山。\"
\"为什么？\"沈青禾不解，\"王爷不是在找林小姐吗？\"
老僧长叹一声：\"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王妃只需记住，保护好自己。\"
说完，老僧匆匆离去，留下沈青禾一人站在小径上，心绪难平。她摸了摸藏在腰带里的信笺，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政治旋涡。
\"沈青禾！\"
一声厉喝吓得她一哆嗦。转身看到萧临渊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得可怕。
\"王...王爷。\"她结结巴巴地行礼。
萧临渊大步走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去哪了？\"
\"我...我随便走走...\"沈青禾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
\"撒谎！\"萧临渊手上力道加重，\"后山危险重重，你知不知道擅自行动会有什么后果？\"
沈青禾手腕生疼，却不敢挣扎：\"我只是好奇...\"
\"好奇会害死猫。\"萧临渊冷冷道，\"收拾东西，立刻回府。\"
回程的马车上，萧临渊一言不发，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气。沈青禾缩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她偷偷瞄了眼男人紧绷的侧脸，心想他是否知道林婉柔的真实身份？又是否知道那个金匣的下落？
\"再有下次，禁足一月。\"萧临渊突然开口，声音冷硬。
沈青禾低头认错：\"妾身知错了。\"
萧临渊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你与婉柔...很不同。\"
这是沈青禾第一次听到萧临渊承认她与林婉柔的区别，而不是一味要求她模仿。她鼓起勇气问道：\"王爷喜欢这样的不同吗？\"
萧临渊没有回答，只是转头望向窗外。但沈青禾敏锐地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泛红。
马车驶入城门时，天色已晚。沈青禾疲惫不堪，靠在车厢上昏昏欲睡。朦胧中，她感觉有人轻轻扶住她的头，让她靠在一个坚实的肩膀上。
\"睡吧。\"萧临渊的声音难得柔和，\"到了叫你。\"
沈青禾迷迷糊糊地想，这个肩膀，真温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