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鱼若是想用【虚无·敕令】来修复这玩意儿,其“真实”与“谎言”的距离,远比弥合一道裂隙要大得多,需要付出的EmV代价也将呈指数级上涨。
江心月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悬停在那片狼藉之上。
【导演】。
下一秒,奇迹发生了。
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细碎的芯片残骸与玻璃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引力牵引,缓缓地、逆着重力悬浮而起。烧焦的断口处,那狰狞的黑色碳化层如同被时光的潮水冲刷,迅速褪去,重新绽放出金属与硅晶片原有的光泽。断裂的光纤,如同拥有了生命的触须,在空中精准地寻找到彼此的断口,严丝合缝地重新连接。
整个过程,如同一部被精准倒放的电影。
最终,随着最后一块外壳碎片“咔哒”一声归位,那台原本已是废铁的主控台,竟已恢复如初,连一丝最细微的划痕都未曾留下。屏幕闪烁了一下,重新亮起,上面显示的,是飞船遭受攻击前一秒的、一切正常的系统诊断报告。
江心月收回手,那张俏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因心神消耗而生的疲惫,但她的眼眸却亮得惊人。
“搞定。”
林天鱼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江心月的天赋,在针对单一物体,而不是整个空间的时候,其消耗只取决于两个核心要素:被操作对象的“能级”,以及“倒带”的时间长短。
作为标准的科技侧产物,这艘飞船上的绝大部分设备,虽然功能巧妙,但在“能级”的判定上,与一块废铁并无本质区别。它们没有灵魂,没有超凡之力,仅仅是一堆遵循着物理法则运作的精密零件。因此,哪怕是将其从一堆废铁的状态“倒带”回完好如初,对江心月而言,其核心消耗也并不算太高。
当然,这并非说这个世界的科技产物都是如此,只是这艘“远行星号”的科技水平,恰好还在她能够轻松拿捏的范畴之内。
于是,一个堪称完美的、效率高到令人发指的“维修二人组”,就此诞生。
林天鱼负责处理那些大面积的、结构简单、但物理损毁程度较低的“硬伤”,例如船体裂隙、装甲凹陷。他只需花费少量的EmV,便能下达一道道“此地从未破损”的敕令,如同最高效的补锅匠,将这艘漏勺般的飞船重新变得严丝合缝。
而江心月,则专精于那些结构精密、物理损毁程度极高、已经彻底报废的核心设备。她如同一个精密外科医生,将那些被炸成碎片的“器官”一一复原,让这艘钢铁巨兽的大脑与神经,重新恢复跳动。
一个负责“外科手术”,一个负责“内科调理”。
两人甚至无需言语交流,仅仅是一个眼神的交汇,便已默契地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
一番忙碌过后,飞船内部的景象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刺耳的警报声早已停歇,那不断闪烁着不祥红光的应急灯也被柔和明亮的常规照明所取代。虽然地面上依旧散落着一些金属破片,许多房间的物品也依旧东倒西歪,如同遭遇了一场十级地震,但至少,这艘船已经从一个随时可能散架的太空流浪铁棺材,变回了一艘真正意义上的、能够航行的太空飞船。
唯一可惜的是,江心月那足以扭曲现实的“神域”,在太空中,似乎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要是能以这艘船为参考系就好了,”她有些愤愤不平地在队伍频道里抱怨道,那语气,像极了一个发现了游戏bUG,却又无力修复的硬核玩家,“那样的话,我不就有随身领域了?”
林天鱼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失笑。
【幻想】系统,在处理这种涉及到“空间”与“参照物”的问题时,其判定逻辑,向来是简单粗暴。
当江心月立于一颗星球的表面时,【幻想】会理所当然地,将那颗庞大的星球本身,作为她领域的“锚点”。无论星球如何自转、公转,在浩瀚的宇宙中以何等恐怖的速度狂飙,只要她还站在这片坚实的大地之上,她的领域便会如同焊死了一般,牢牢地钉在原地。
而此刻,当他们身处于这片无垠的、没有绝对静止参照物的太空之时,【幻想】便索性将整个恒星系最核心、也是质量最大的那个存在——远方那颗散发着光与热的恒星——选为了默认的“绝对参照物”。
这就导致了一个无比尴尬的结果。
江心月的神域,依旧可以被展开。但这片被她“侵染”的空间,却并不会随着飞船一同移动。它会像一个被遗弃在高速公路上的、无形的肥皂泡,被高速掠过的飞船瞬间甩到身后数万公里的星尘之中。
想要维持一个“随身”的领域,她就必须以一种近乎于自残的方式,疯狂地燃烧灵能,去对抗整个恒星系那无可辩驳的引力与时空法则,其消耗之巨,即便是【“群星”】那近乎无限的储量,也经不起如此挥霍。
林天鱼倒是对此早有预料,甚至觉得这才是情理之中。
若是连“随身神国”这种近乎于“规则级”的能力,都能被一个29级的职业者如此轻易地实现,那这个世界的战力体系,恐怕早就该彻底崩溃了。
他没有去安慰江心月,只是走到那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功能的舰桥主控台前,在那片泛着幽幽蓝光的全息星图上,轻轻一点。
一道冰冷的合成女声,在安静的舰桥内响起。
【……航线已重新规划……预计抵达时间:6小时43分钟……目标:星球地表,最大平原区域……】
江心月那点因为“参照物”问题而生的小小不甘,瞬间便被全新的好奇所取代。她凑上前,看着那片正在不断放大、演算着最优着陆轨道的星球投影,那双明亮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了探索者的光芒。
“所以……”她歪了歪头,问道,“我们现在,是要直接开着这艘船,大摇大摆地降落下去吗?”
“不然呢?”林天鱼反问,语气理所当然,“难道你还想体验一下,坐在一个狭窄的、连厕所都没有的逃生舱里,一头扎进某个鸟不拉屎的沼泽里,开启一段充满了泥巴与蚊子的荒野求生之旅吗?”